繁星 | 收音机里的旧时光
来源: 扬子晚报
2025-12-19 10:55:00
那天,在江阴顾山老街上,看到了一台红灯牌收音机,瞬间触动了我的回忆:我母亲曾经也有一台这样的收音机,陪伴了她好多年。
上世纪九十年代,母亲年纪大了,结束了去城里做小生意的生涯,回到家乡小镇。她勤劳了一辈子,自然闲不住,听说镇上有人家发拆纱头的活,便去领了物料回来,在家里拆纱头。
我没事的时候,也帮母亲拆纱头,母亲说:“要是有台收音机听听,解解厌气该多好。”想想这么多年,母亲辛辛苦苦供我读书,我工作了,有工资了,竟然想不到为母亲买一台收音机,真是不应该啊!
当时,我在县里一家机械厂上班,在单位当电焊工,工资也不高,只有几十元一个月。那时一台红灯牌收音机约为80元。我把为母亲买收音机的想法告诉了妻子,妻子说:“买一台收音机蛮好,你娘拆纱头听听有心相哉(苏州话,意思是不寂寞)。”因为这是一笔较大的开销,必须要与妻子商量的。
星期天,我约了同事小陆一同骑自行车到市中心人民商场,找到了专卖电器的柜台。营业员拿出红灯牌收音机,装上电池,轻轻按下开关,刹那间,收音机里流淌出悠扬的旋律,在空气中缓缓漾开,宛如秋日午后的一缕阳光。小陆是乐迷,分辨音色,说:“质量可以的。”我立刻付了钱。
当我把收音机送到母亲手上时,母亲开心得像小孩似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上扬。我教了母亲怎样按开关,怎样调电台。当母亲听到了收音机里传出苏州评弹时,她笑着说:“想不到我也有收音机听了。”从此母亲听着收音机拆纱头,乐在其中,似乎更有劲了。她还养成习惯,雷打不动每天下午要听一回书,像蒋云仙的《啼笑姻缘》,她听得如痴如醉,百听不厌。
冬日里,母亲听着收音机,坐在走廊下,晒着太阳拆纱头,暖暖的太阳照在她满脸皱纹的脸上,母亲的皱纹似乎浅了许多。
有时,收音机没声音了,母亲等我回来处理。我检查一番,说:“只是里面的电池没电了。”我不知帮母亲换了多少次电池,这台收音机陪伴了母亲好多年。后来收音机坏掉了,我正想再买一台。隔壁邻居雪明的母亲知道了,她说:“不要去买了,我家正好有一台闲置的,还有九成新。”这台收音机是雪明父亲的,他过世后,家里人都不喜欢听,所以送给了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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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邻居家的收音机也是红灯牌的,母亲当宝贝一样,用起来小心翼翼。
那几年我在外面打拼,难得回老家看父母亲。有一次回家,只见桌子上有一台可放视频的播放机。母亲说:“以前的收音机坏了,这台是你阿姐买给我的。”做儿子的真是惭愧,收音机关联着母亲的精神生活,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收音机已经成为一个没用的“铁壳子”。我女儿结婚时,母亲把她拆纱头存的几千元,全部当孙女的嫁妆,硬是塞给了我们,想想看,收了母亲这样的辛苦钱,真是不应该啊!
如今,岁月流转,母亲已不在了,但每当看到这台外壳斑驳的收音机,那些温馨的回忆便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仿佛能听到收音机里传来动听的声音,与母亲拆纱头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首温馨的生活交响曲。
作者:徐建平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