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金山水院取泉水，是在初秋，车停了之后，我们四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两只桶，踩着古老的石板，在杂树的浓阴下缓缓而行，路虽然稍嫌长了一点，但吹着山路上的清风，嗅着山坡上的植物气息，听着其中一位朋友对当地掌故的介绍，真的是相当惬意。未到金山寺，看到一截白色的塑料水管，从一片林下的石壁间伸出来，有稀稀五六个人拎着各色容器在水管前排队，熟悉掌故的朋友介绍说：“这就是我们要接的水。”

然后我就看到一块石碑，写着“金山泉”三个篆字。虽然上有青松，下有平地，但是那个水管让我觉得大煞风景。“没有看到上面有水龙头啊。”我说。

“又不是自来水，哪来的水龙头。”朋友都大笑起来。

“那要是没有人接，那水就白白淌走了？”我的思维就是不能从自来水上跳出来。

“要不然呢？”

我们上金山寺简单逛了一回，依旧回到水管那里，找了一块儿离水稍远的地方，铺了毯子，把水打回来，用小气罐烧开泡茶喝，坐在那里能看到寺的一角、倾斜但高大的松树，以及不太远处仍旧青翠的山岭。我们一直聊啊聊，聊到天空变成深沉的蓝色，才收拾东西，再去把各自的水桶装满，慢慢下山。

客观地说，水院的山泉在味道上的确非一般瓶装水可比。它的纯净甘甜，是没法用语言确切描述的，但舌头和口腔知道。

我在北京喝到的唯一能与山泉相比美的水，在城北的一个荒废院落里，据说是井水。我当时住的小区，每天都能看到一些人拿着水桶往外走，就像现在一些小区的人拿着水桶下楼去接纯净水一样。于是，也有样学样地和他们一起去接水，要钻过一个破墙洞才能进到那座院子里。院子里满目都是拆了一半的房子。

跟着前面的人，默默走在被毁坏的砖头甬道上，然后就看到几间相对还算完整的平房，南瓜秧子稠密，黄花正在开放。但并没有看到井，还是一个水龙头，很低矮，像是水泥地面上遗留的半截藤桩。他们说，井是埋在地下的，由一个小水泵负责往上抽水。

水是甜的，很醇厚。沏茉莉香片，尤其滋味美。

在那里接了几个月的水，我就搬家了，再也没有回去过。十年过去了，总觉得那里应该早就高楼林立了。希望建设者有心，能保留那处美好的水源。

作者：李雷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