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热，午后做了一个梦：我在湖中仰泳，在我的上方，妈妈扶着一只巨大的风筝在飞。醒来，我做了一个决定，要拉着退休宅家的妈妈去游泳。

妈妈年轻时，也曾是游泳健将，只是几十年过去，游泳的要领已经忘光了。

外面热得似火。我特意买了十几个鸡蛋回家，跟妈妈说，家附近新开的游泳馆，买游泳券送鸡蛋。如果不去的话，鸡蛋就要退掉了。这一招果然奏效，妈妈答应了。

我记得小时候，妈妈第一次带我去游泳，是在外婆家门前的河里。那是两个乡交界处的一条大河，两岸都是野蔷薇，或粉或白的花瓣，凋谢后顺着流水，漂向远方。妈妈那时真年轻啊，身材高挑，皮肤紧致，来回游了两次，毫不费力，我感觉她就像这郁郁葱葱的夏季，永远不会老。

而在游泳馆，我目睹妈妈一下子老了，当她换上泳衣，层层叠叠的肚皮，显得很臃肿。初次下水，她有点羞涩，游得慢吞吞的。看到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士在欢快地变换各种泳姿，我赶紧鼓励她：“你看，人家阿姨和你差不多大，游得多自信，你本来技术比她还好，就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她不好意思地点头，认真地练了一个小时，基本会游了，但她还是不敢游太远，游出几米后就会停下来，站在泳池中抹掉脸上的水。

我忽然想起一件往事，悄悄问她：“你还记得那年发大水吗，整个村子都淹了，浊水翻涌，村里的一个孩子忽然被冲往下游，你二话不说，跳进滔滔洪水中，直到带着孩子浮出水面……”她想起来了，忽然说，把泳镜给我。戴上泳镜，她在水中憋气的时间更长，也能游得更远了。来回畅游十几次之后，她说，你在前面游，看看我能不能追到你。

之后，我拼命鼓励她，还给她发红包作为奖励。她渐渐有了炽热的好奇心，经常中午去游泳馆，认真练习，到黄昏才回来。妈妈还在游泳馆交到了新朋友，一起讨论游泳的动作，互相纠偏。她回来之后，还会在手机上跟着游泳视频做动作，看得我忍俊不禁又佩服不已。

妈妈辛苦大半生，照料外婆，照顾全家，还一直帮我带儿子，放弃了自己的爱好，终日埋首于柴米油盐。如今，我只希望她腾出一部分时间来享受自己的快乐，享受丰富多彩的晚年生活。

水中的妈妈，像一条鱼一样自信。我很自豪有这样永不服输的妈妈。

作者：夏琳琳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