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北京电影制片厂开拍电影《烈火中永生》。
在此之前的1962年,上海电影制片厂筹摄电影《鲁迅传》。
《鲁迅传》正要开机,接到停拍通知。原因是要“大写13年”,“以前的人物,先放一放……”
扮演鲁迅的赵丹先生,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留上了鲁迅的胡须,穿上了鲁迅的长衫,连走路、吃饭、写字,都揣摩鲁迅的神态……扮演许广平的于蓝老师说,听到影片下马的消息,阿丹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在给她的信中写道:“于蓝妹妹,要是北影有合适我的电影,随喊随到……”
赵丹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揣摩鲁迅的神态
不久,于蓝老师看到关于“重庆革命烈士”的长篇报道(后改为小说《红岩》),向北影厂厂长汪洋和夏衍先生提议搬上银幕。
夏公亲自捉刀,以编剧身份拿出了剧本,这就是后来的《烈火中永生》。
导演定了北影“四大帅”之一的张水华。
原剧本当中,许云峰不是主角,而确定由八一厂王心刚老师扮演的另一位年轻革命烈士,才是绝对男一号。水华导演吃不准许云峰一角让谁演,摄影师朱今明的夫人、身为副导演的赵元建议:“我家老朱的同窗阿丹,和他一起在新疆坐过反动派的牢,有生活,有经历,一定能演好。”
水华说,这个戏是以江姐为主,男一号又是年轻一辈的王心刚,阿丹是大牌,肯屈就?赵元便出主意:叫于蓝同志直接给阿丹写封信求助,然后让朱今明去于蓝家,她爱人田方同志是厂领导,家里有电话,拨个长途,前后夹击,阿丹想躲也躲不掉了。
没想到,赵丹不谈任何条件来到了北影。见了于蓝第一面就说:“我是来续缘分的,鲁迅没演成,我们‘夫妻’也没做得了……”
补拍许云峰和江姐走向刑场那段戏的时候,发生了这么一个小插曲:那天,赵丹刚刚把铁镣铐戴上,走了几步就觉得不对劲,拆下来一看,原来体验生活时,他戴过的铸铁真镣铐被缠了一圈厚厚的黑胶皮,因为道具师心疼两位大艺术家,怕磨坏了他们的手脚。没想到赵丹先生急了:“许云峰是共产党员,我赵丹也是共产党员!太小看人了!”他连叫带吼地用牙齿咬掉了铁镣铐里边裹着的胶皮,然后把它戴上,在现场狂奔了好多个来回;于蓝老师深深地被阿丹大哥感动,也像赵丹一样,“如法炮制”。直到两人的脚踝和手上都被粗糙的镣铐磨破了皮渗出了血,赵丹才喊“可以拍了”!
许云峰和江姐走向刑场的那段戏
2021年6月27日,是于蓝老师逝世一周年的忌日,但也是赵丹老师106岁的生日。《烈火中永生》拍完后,赵丹曾经开玩笑说:“我和于蓝那就是缘分,本来我演鲁迅,她演许广平,可惜片子停了,但又赶上了扮演许云峰和江姐,不是夫妻,是革命战友。我和于蓝妹妹,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却是同年同月同日死呢……”
大家纳闷,他就说:“《烈火中永生》,我们俩一起‘光荣’的……”
没有想到,一年前于蓝老师去世这一天,正好是赵丹先生的105岁的生日。冥冥之中,这二位大师就是注定的艺术知音。
江平
(本文作者为国家一级导演、中国电影集团艺术委员会主任)
校对 徐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