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丙午马年的临近，日前，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发布了“2026年春节联欢晚会”主题和主标识。今年的主标识古韵十足，从晚会主题“骐骥驰骋”中提炼“四马齐驱”的创意灵感，巧妙融合中国传统云纹、雷纹、回纹的经典元素，勾勒出四匹骏马齐头并进的视觉意象，既彰显传统美学韵味，又传递出奔腾奋进的时代气息。

云纹、雷纹、回纹都是中国传统的吉祥纹样，传承悠久，运用范围十分广泛，在江苏能找到更多这些吉祥纹样的历史回响。

云纹、雷纹、回纹是什么

云纹、雷纹、回纹三种纹样都非常古老，在新石器时代和商周时就已有运用，至今仍广泛应用于现代服装设计、日用品设计及中式家具和建筑设计当中、学者王先胜在其2021年出版的专著《中国上古纹饰》中指出，尽管中国传统纹样数量众多，但毫无疑问的云纹、雷纹是从古至今数量最多、适用范围最广且持续时间最长的传统纹样。

这三种纹样彼此之间并非是绝对孤立的关系，云纹和雷纹常常被并称为云雷纹，两者均由回旋线条构成，典型的云纹线条是漩涡形，其直线直角化则被称为雷纹，回纹则从云雷纹中发展而来，其回旋结构更加简洁、规整。

一般认为，“云雷”之名最早见于北宋的《宣和博古图录》，北宋金石学兴起，古代文物经过宋人的整理，有了较清晰的定义，“云雷纹”作为纹样名称沿用至今。根据中国古文字学家、青铜器专家马承源的研究，商代早期已有用连续带状云雷纹为主纹的青铜器，商代中期兽面纹的主体也有用大量云雷纹构成的，商代晚期和西周早期的兽面纹、龙纹、鸟纹的空袭处，也常填以云雷纹，且云雷纹低于主纹，起到陪衬的作用。比如南京博物院馆藏的西周云雷纹双耳青铜瓿，瓿是一种主要用于盛放酒水的青铜器皿，这件青铜瓿圆肩大腹，器身上装饰有云雷纹饰，属于当时比较流行的款式。

西周云雷纹双耳青铜瓿 南京博物院馆藏

有云雷纹纹饰的文物在江苏数不胜数，时代横跨上古到近代，从庄重的祭祀用具到日常用品均可找到云雷纹装饰，这一纹样常常与其他各式纹样搭配组合，构成精美的外观设计，著名的汉代错银铜牛灯就是其中一个纹样典范，这件文物1980年出土于扬州邗江县甘泉2号东汉墓，设计精致，通体光滑，工艺精湛，整体纹饰运用流云纹、三角纹、螺旋纹图案为地，饰以龙、凤、虎、鹿以及各种神禽异兽等图案，线条流畅，飘逸潇洒，是汉代众多青铜灯具中实用与艺术完美结合的上乘之作。

汉代错银铜牛灯 南京博物院馆藏

目前最早的云雷纹文物在江苏

云雷纹究竟起源于什么？是古人对自然界的云、雷电的形态模拟吗？或许不能这样简单的理解。目前对云雷纹的起源，大致上有四种学说，模仿说、劳动说、文字符号说和巫术说。模仿说认为云雷纹起源于人类对自然的模仿，劳动说则认为云雷纹最早是人类在劳动实践中在陶器上留下的自然纹理，随着审美意识的提高进一步完善最终成为纹样。文字符号说则持古人对“云”“雷”的认识在文字上有所体现的观点，认为云雷纹是云与雷文字符号的表达。巫术说则认为这是起源于人类早期宗教活动。

常州金坛三星村新石器时期的M248遗址出土了一件红衣云雷纹陶豆，被人们认为是现代发现最早的云雷纹样文物，距今大概6500—5500年。该件云雷纹豆为夹细沙泥质红陶,胎质细腻光滑，敞口、斜腹、平底，浅盘形制，圈足矮小。陶豆内外壁均经压磨抛光，器内壁口沿有红彩一圈，外壁遍施红彩，刻印云雷纹四组，布局规整、两两对称。纹饰拐角圆方，在刻好的四组云雷纹中将对应的一组刮去红彩露出陶胎，形成阴阳对称布局，足边沿外侧饰红彩一周，在盘足中间段不施彩的空白带上，等距离分布八个戳点纹。陶豆是古代陶质食器，主要用于盛放食物。这件陶豆精致小巧，且无使用痕迹，有专家推测可能是祭祀礼器或明器。

云雷纹陶豆 图自常州博物馆

根据这件文物，考古学家杨建芳在研究云雷纹的起源、演变中就提出了一种观点，认为云雷纹可能是源于江南地区的蛇崇拜。杨建芳在研究中提出，其中三个云雷纹里段末端呈简化的动物侧面头像，上下颌分开，外段末端则没有异状，整体造型上看起来是长身、张口的爬行动物的简化造型，这些云雷纹可能是对自然界中蛇形象的抽象化和图像化，并且，古时的吴越地区确实有蛇崇拜文化，将蛇作为祭祀对象，苏州还有蛇王庙，南京也有蛇山、蟒蛇仓、蛇伸头等。然而，蛇崇拜是否就是云雷纹最初的起源，学术界也未有定论。

当下正在建造中的三星村遗址博物馆从云雷纹陶豆中获取了设计灵感，创造性融入“云雷纹”方圆相济的造型元素，让建筑本身成为历史的“立体注脚”。

回纹好意头来源在苏州

回到当下，丙午马年春晚主标识选择了融合中国传统云纹、雷纹、回纹的经典元素，也蕴含了对新春的美好祝福，这三种纹样的意头都很不错。云在古代被视为祥瑞之兆，云纹象征着吉祥、兴旺、发达，有“祥云”之称，寓意事业高升、生活顺遂。因为云的形态变幻无穷，具有流动性和延续性，云纹也因此象征着生命的活力和不断发展的力量。雷电在古代被视作具有强大威力的自然现象，人们认为雷具有神秘的力量，能够驱散邪恶和灾祸，雷纹也因此被赋予了驱邪避灾的寓意，保护人们免受不良因素的侵害。而回纹因为线条连续不断，呈回环状，不仅给人以稳定、安详、和谐之感，寓意吉利永长，还有“富贵不断头”一说，有趣的是，这一说法是来自苏州民间。

苏州留园回纹月洞门 视觉中国图

苏州是中国传统工艺的重要中心，明清时期苏州的手工业极为发达，特别是丝织、刺绣、家具等行业，手工业的繁荣为回纹的广泛运用创造了条件，家具制造业是明清时期苏州最为发达的行业之一，"苏式家具" 是明式家具的一个典型代表。同时，苏州还是全国丝织业中心，苏绣、木雕等民间工艺也步入重要发展期，成为苏式工艺的代表样式。“富贵不断头”这一美好寓意由工匠们赋予手工艺品，这样吉祥的说法也随之传播，在日常生活用品中随处可见的回纹进一步强化了回纹“富贵不断头”的好意头。

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就是苏州园林的窗棂，依清代姚承祖《营造法原》中对窗的样式分类，苏州园林的窗大致可以分为长窗、短窗、横风窗、和合窗、景窗几种，常说的窗上的花纹指的是由外圈的“边条”和内部拼花格的木条组成的部分，被称为“心仔”，是整扇窗户的视觉中心，心仔的图案纹样随着时代变化，反映着当时社会审美，比如明代时苏州流行柳条式心仔，计成在《园冶》中提到：“古以菱花为巧，今以柳叶生奇……亦遵雅致，故不脱柳条式”，而到了清中期，苏南长窗心仔样式越来越丰富，出现了冰川、万字、海棠等纹样，这些纹样都有吉祥寓意，回纹也是其中一个常见的形式。除了在窗棂上有回纹，仔细观察的话能发现园林的门底端也有多种纹样，回纹也很常见，比如留园的月洞门，其形似十五的满月，开在园墙上，是苏式园林最常见的门洞之一，留园的6个月洞门中多个门底以回纹作装饰，造型简洁雅致，虽由人作，宛自天开，别有一番意趣。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沈昭

校对  潘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