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石和曾昭燏：熠熠生辉的师生情

来源：紫牛新闻

2021-08-18 17:03:32

1929年，曾昭燏考上国立中央大学外文系。某次，曾昭燏前去国文系旁听胡小石的甲骨文和金石课程，大受震动，深感胡先生引证之渊博，说理之致密，于是每课必听，并亲自登门请益。翌年，曾昭燏转入国文系。

胡小石

一

1906年，考入两江师范学堂预科的胡小石，抱着“科学救国”的志愿，选择农博科为专业，学习了生物、矿物、地质、农业等课程。受此专业影响，胡小石凡遇考订，除坚守乾嘉学风“无证不信”外，还特别注重对实物的调查研究，核对文献资料，务求其互相印证，以得到比较精准之结论。

除对农博科的学习，求学期间，受重学家风熏陶，胡小石从临川李梅庵（瑞清）先生学，成为其嫡传弟子。后经梅庵先生介绍，拜师于清末诗坛“同光体”领袖之一陈散原(三立）先生门下，由专习唐人七绝入手，而后兼习诗词各体，在诗词领域打下了夯实的基础。

毕业后，胡小石走上讲台，先后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云南大学、金陵大学、国立中央大学等校任教，培养出了大量英才，如王季思、吴白匋等，其中首屈一指、留下佳话的便是其得意门生曾昭燏。

曾昭燏是曾国藩后裔，受益于祖母郭筠老太太的新式教育思想，五岁即入私塾，学习十三经，兼背诵古文诗词。20岁于长沙艺芳中学毕业后，曾昭燏来到上海，住到大哥曾昭承家中，由正休假住在上海的二哥曾昭抡负责为其补习功课，最终考上中央大学。

曾昭燏

二

对这位单纯好学的女弟子，胡小石也欢迎其到胡宅研学。胡宅的藏书楼卷帙浩繁，这里也成了曾昭燏刻苦攻读的处所。她跟着胡先生，研究金石、书法、历史、考古、音韵等文艺通识。

关于从胡小石问学的这段经历，曾昭燏有一段颇含深情的回忆文字：“余自一九三一年秋始识师……师所居在城北将军巷，为自筑小楼一所，号为‘愿夏庐’。师自居二楼北室中，称北楼……为师挥毫作书之所。亦于此教余书法，初学即命写钟鼎文，不令习法帖，恐开头便落圆熟陈套也。余每习书，师自后观之，耳提面命，如诲蒙童。”

“千年愿夏心，垂杨寒不死。”这是胡小石对自己能像夏天草木那样，永远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的殷切希望，“愿夏庐”里小楼的灯火，伴着苍穹的星光跳动明灭，神奇的知识之门无声地向年轻的曾昭燏打开。那些宏大精深的学问，如汩汩清冽的泉水，从盛夏的青山高原流出，注入一位渴求知识的才女心田。几年求学生涯间，师生二人朝夕与共，留下了温馨如慈父爱女般的深情厚谊。

胡小石先生(前排左七)、曾昭燏（前排左四)

三

1935年3月初，曾昭燏辞去金陵大学研究班学业以及附中教职，在两位兄长的资助下赴英伦求学。行前，曾昭燏与亲友、师长一一作别，并特诣胡小石“愿夏庐”与恩师家人辞行。曾氏以礼称胡小石之母为太师母，当曾昭燏听太师母“归后未知能相见否”之语，不禁凄然，热泪盈眶。

英国留学归来以后，在担任南京博物院院长期间，曾昭燏先后主持和参与了多项文物挖掘和保护工作。有感于恩师的博学多闻，曾昭燏专聘胡小石为博物院顾问，邀请其参加了调查南京附近六朝遗迹、为大陆硕果仅存的毛公鼎拓片题字等等。对此，曾昭燏感激地回忆道：“1950年冬天，南京博物院发掘南唐二陵，胡先生常常去看，来回走路二十多里，也从无倦容。十多年来南京博物院在历史考古方面所做的研究工作，有许多是胡先生指导的。”

值得一提的是，胡先生更应邀为南京博物院院名题字，其隽秀的隶书体题字至今仍存于南博的大门竖额上。

在胡小石去世后，曾昭燏更是亲自为恩师选择墓地，并撰写墓志，并于墓志中特地点出其生平最致力的三大领域，即古文字之学、书学和楚辞之学——这也是曾昭燏得益最多的三门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