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雅

门口天桥是去年上半年投入使用的，灰白两色，式样简单，左右两端各有两道阶梯通往南北方向。坡度不大，走上去不费力。功能性建筑物，最怕是花哨不实用。见过几座早期修建的封闭式天桥，又用金属材料，夏日高温天气像个烤箱，一下雨呢又这里漏那里漏，桥上桥下都很不妙。

今年雨多，带风雨廊的设施就很受人欢迎。连这个天桥都带上了。

一个年轻人在天桥上卖扇子，扇子摆在一块干净的白色纸皮上。这里人流稀少，年轻人是知道的，他就想来天桥上放放风，房间太小，不想待在里面。天桥也是个瞭望点。

天桥又不高，望得见什么呢？往南几百米，是一座同样的天桥。笔直的马路，远处也没有什么不同。九点过后，车少了，除了车过，行人了了。但有人就喜欢在这空旷的马路上望一望。瞭望不见得是个坏习惯。

桥的另一端，马路对面有个小山，是早些年劈山修路的遗留，立面呈三角形的小山包，是这条单调大马路上很醒目的一个自然景观。小山背后连着一片原生林，通向附近水库。水库这些年一直封着，内里的情形路人看不到。如果下了天桥往北走，在两百米外另一座更有设计感的天桥上，回望这个方向，就见小山植被纷披，绵延而下，伸向一片水域。

天桥下面，小区门口有个沙县小吃，在这里做了七八年，老板娘和院子里的人都熟了。有时候家里没人的年轻夫妇就把孩子托付给他们，提前点好了汤水面点，付了钱，让孩子放学来用。

下着雨，店里没人，老板娘也往天桥上走来散心。

前几天，老板娘的两个孙子从老家来，高兴了没两天，她心情就低落了。她发现孩子学业大有问题。别看她初中毕业，她看得明白。她怪自己没能让儿子读大学。她说孩子在课堂上不好好学，在课外培训班也学不到东西，脑子里还装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她在家乡县城买了房子，两年前就打发儿子儿媳回去，想让他们带着孩子好好读书，没料想结果很不怎么样。最近这里生意清淡，刚够应付房租，她跟老公商量着也想回去。她的意思，儿子儿媳在家里打工也是顾不上孩子，他们回去盯着可能会好些，别像现在，孩子基础知识都成问题。“就是盯着他们学些手艺学些规矩，也好啊。以后他们大了再出来闯，连我们都不如就麻烦了。”

关于回去之后的打算，她的设想很具体：“我先去找我以前的老师，他们还都在呢。”我说那也人老眼花没精力了，她说，“一首唐诗还讲不好了？小孩子都不拿书来看，看手机，微信群里瞄一眼两眼的，能把横竖撇捺记牢吗？笔画的顺序乱来。”我说姐姐呀，您还真有见识。

为了让她开心，问，小外孙女怎么样？她果然就有了笑容。小女儿在外打工，嫁了同去打工的福建老乡，两年前他们来深圳看父母，小外孙女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十分温顺可人。她打开视频，小女孩在视频里说，婆婆，我和妈妈都想你啊。小女孩唱四季歌，吐字清晰，唱完还给婆婆看了自己洗的小手绢。

小店都是今天转手明天转手的，像她一路下来做这么许多年的不多。是个认真的人。小区门口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若真走了，会想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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