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五,过端午。赛龙舟,敲锣鼓。”又是一年端午节。如同一个民族的精神安寨,不管是“屈子冤魂终古在,楚乡遗俗至今留”,还是“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端午节总是流淌着文学的气息。借着这个节日,我们通过几段文字,来了解一下几位作家笔下的端午。沈从文家有龙舟赛鸭、丰子恺家有蜘蛛煨蛋,苏童家有小脚粽,迟子建家有大枣粽,东西南北,各有新奇,汪曾祺笔下的端午鸭蛋,读着更是让人泛起馋来……
《端午的鸭蛋》
汪曾祺
说到作家中的“吃货”,就不得不提汪曾祺,他的作品中充满了“中国味儿”,笔下的端午节也透着一股浓浓的“咸鸭蛋味儿”。在散文《端午的鸭蛋》中,汪曾祺通过对端午风俗的描写和对家乡高邮鸭蛋的介绍,表达出了对儿时生活的怀念以及对故乡的热爱之情。
“我的家乡是水乡。出鸭。高邮大麻鸭是著名的鸭种。鸭多,鸭蛋也多。高邮人也善于腌鸭蛋。高邮咸鸭蛋于是出了名。我在苏南、浙江,每逢有人问起我的籍贯,回答之后,对方就会肃然起敬:‘哦!你们那里出咸鸭蛋!’”汪曾祺对家乡的咸鸭蛋赞不绝口“高邮的咸鸭蛋,确实是好,我走的地方不少,所食鸭蛋多矣,但和我家乡的完全不能相比!曾经沧海难为水,他乡咸鸭蛋,我实在瞧不上。”
还有一个风俗,是端午节的午饭要吃“十二红”,就是十二道红颜色的菜。十二红里我只记得有炒红苋菜、油爆虾、咸鸭蛋,其余的都记不清,数不出了。也许十二红只是一个名目,不一定真凑足十二样。不过午饭的菜都是红的,这一点是我没有记错的,而且,苋菜、虾、鸭蛋,一定是有的。
《端午日》
沈从文
著名作家沈从文是湖南凤凰县人,在其代表作《边城》中,就有对湘西小镇端午节风俗人情的精彩描写。妇女、小孩子端午节要穿新衣,额角用雄黄蘸酒画王字,吃鱼吃肉,全家出城到河边看划船,军民自由下水捉鸭子……
沈从文在《边城》中的短文《端午日》中,描写了极为热闹的端午节场面,展示了茶峒人同庆端午的淳朴民风。
端午日,当地妇女、小孩子,莫不穿了新衣,额角上用雄黄蘸酒画了个王字。任何人家到了这天必可以吃鱼吃肉。大约上午11点钟左右,全茶峒人就吃了午饭。把饭吃过后,在城里住家的,莫不倒锁了门,全家出城到河边看划船。河街有熟人的,可到河街吊脚楼门口边看,不然就站在税关门口与各个码头上看。河中龙船以长潭某处作起点,税关前作终点,作比赛竞争。因为这一天军官、税官以及当地有身份的人,莫不在税关前看热闹。划船的事各人在数天以前就早有了准备,分组分帮,各自选出了若干身体结实、手脚伶俐的小伙子,在潭中练习进退。
《雅舍谈吃》
梁实秋
梁实秋在散文集《雅舍谈吃》中,不仅描写了各种珍馐,即便是菠菜、茄子之类的家常小菜,也写得有色有味。谈及端午,作为“吃货”的梁实秋更是直接把它定义成了“粽子节”。沿街卖的“粽子”,包得又小又俏,有加枣的,有不加枣的,摆在盘子里齐整可爱。
今日何日?我家老妈子曰:“今天是五月节,大门上应该插一些艾草菖蒲,点缀点缀。”我家老太太曰:“今天是端午节,应该把钟馗捉鬼图,悬在壁上,孩子脸上抹些雄黄酒,辟邪辟邪。”我的小孩子独曰:“今天不知是哪一天,就说应该吃粽子!”我参考众意,觉得今天叫做“粽子节”比较的亲切些。
《端阳忆旧》
丰子恺
在《端午忆旧》这篇文章的开头,丰子恺写了件趣事:在他写民间生活的漫画里,门上往往画个“王”字。有些读者以为这是因为那户人家姓王才这样做。有一次,在丰子恺的画展上,有人重订一幅这类的画,还特别关照会场司订件的人,请丰子恺在门上写一个“李”字,因为这人姓李。殊不知,门上写“王”是丰子恺家乡浙江嘉兴的端午习俗之一——在端午日正午,要用雄黄酒在门上写个“王”字。
“我幼时看见我乡家家户户如此,所以我画如此。岂知这办法只限于某一地带,又只限于我幼时,现在大家懒得行古之道了。许多读者不懂这王字的意思,也挺难怪的。”丰子恺如此感慨。
在嘉兴过端午,雄黄用处颇多。人们把一包雄黄放在一大碗绍兴酒里,调匀后再拿到每间屋的角落里去,用口来喷。剩下的浓雄黄,一些拿来写“王”字,一些拿来塞在孩子的肚脐眼里,做消毒之用。
端午这天,儿童还要佩戴“老虎头”这一饰品。染坊店里的人一大早便忙于制造“蒲剑”:向野塘采许多蒲叶来,选取最像宝剑的叶,加以剑柄,在正午时和桃叶一并挂在每个人的床上。此外还有“打蚊烟”和“蜘蛛煨蛋”。丰子恺在文中详细地写下了自己母亲忙于这两件事时的场景。“向药店买一大包苍术白芷来,放在火炉里,教它发出香气,拿到每间房屋里去熏”,这便是“打蚊烟”。“蜘蛛煨蛋”听上去颇为怪诞惊悚,做法也相当复杂:“买许多鸡蛋来,在每个的顶上敲一个小洞,放进一只蜘蛛去,用纸把洞封好,把蛋放在打蚊烟的火炉里煨。煨熟了,打开蛋来,取去蜘蛛的尸体,把蛋给孩子们吃。”
《故乡的吃食》
迟子建
在《故乡的吃食》一文里,迟子建回忆了故乡漠河市端午节的过法。
清明过后,漠河的天气越来越暖,花草丛生之时,端午节便来了。迟子建写道,在端午之前,家家户户会提前把粽叶、糯米泡好,然后开始包粽子。粽子一般包成菱形,若是用五彩线捆粽叶的话,粽子看上去就像花荷包了。“粽子里通常要夹馅的,爱吃甜的就夹上红枣和豆沙,爱吃咸的就夹上一块腌肉。粽子蒸熟后,要放到凉水中浸着,这样放个两天三天都不会坏。”
迟子建的父亲在端午这天还爱给她讲端午节和粽子的来历。那时一根筋的她,还不无童趣地心想着:“你们凭什么认为鱼吃了粽子后就不会去吃人肉?我们一顿不是至少也得吃两道菜吗!吃粽子跟吃点心是一样的,完全可以拿着它们到门外去吃。”迟子建小的时候觉得屈原特别伟大,因为“世上的诗人很多,只有他才会给我们带来节日”。
《赵子曰》
老舍
老舍在小说《赵子曰》中也写到了北京人过端午的情景:“铺户和人家的门上,插上一束两束的香艾,横框上贴上黄纸的神符或是红色的判官。路旁果摊上摆着半红的杏儿,染红了嘴的小桃,虽然不好吃,可是看着多么美。”他还写过一首名为《七律·端午》的诗,又苦又美:端午偏逢风雨狂,村童仍着旧衣裳。相邀情重携蓑笠,敢为泥深恋草堂。有客同心当骨肉,无钱买酒卖文章。前年此会鱼三尺,不似今朝豆味香。
《祖母的季节》
苏童
苏童在《祖母的季节》一文中,深情回忆起了祖母去世前不停的包粽子的往事,“祖母坐在后门空地上不停地包粽子,几乎堆成了一座粽子山”。祖母贫苦一生,留给孩子的东西,也不过是一捆一捆的旧粽叶,挂在门楣上沙沙沙地响。
春天的时候我祖母还坐在后门空地上包粽子呢。有一只洗澡的大木盆装满了清水,浸泡着刚从湖边苇地里劈下的青粽叶,我家屋前屋后都是那股凉凉的清香味。我走过去把手伸进木盆,挨祖母骂了,她不让人把码齐的青粽叶搞乱了。我们白羊湖一带的人都包“小脚粽”,大概算世界上最好看最好吃的粽子。祖母把雪白的糯米盛在四张粽叶里,窝成一只小脚的形状来,塞紧包好,扎上红红绿绿的花线。有一只粽子挂到我的脖子上了,我低头朝那只粽子左看右看,发现祖母包的粽子一年比一年大,挂着香喷喷、沉甸甸的。祖母挎着竹篮走过横七竖八的村弄,去五里外的白羊湖边采青粽叶。我跟着她。我们站在湖边的黄沙地上望着四处可见的苇丛,然后赤脚涉过一片浅水,走进最南面那丛芦苇里。祖母喜欢这里的粽叶。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黄彦文
校对 李海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