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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响”，指代的是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中面临失传或已经失传了的项目。譬如修锅、补碗、弹棉花这样的生活技艺；譬如各民族基本都有的类似于藏族的《格萨尔王传》、蒙古族的《嘎达梅林》这样的史诗或长调。

“遗韵”，指代的是某些劳动项目、生活技艺消失了(譬如农村里的水车车水、大面积人工插秧等劳动形式)，但老袓宗为之创作的《车水号子》《插秧小调》等群体性的歌唱娱乐，还偶尔在餐聚中听到，甚至在舞台上见到。

所以，想为作家曹学林的《绝响与遗韵》(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写几句时，落笔标题颇费了一番思考。书中内容有的在历史上有过，但现在没有了；有的历史上有，现在也有，但现在的和过去的不一样了；还有的就像看皮影戏一样，体味到的只能是模糊与大概。怎么定题目呢？主题表述什么、副题补叙什么？几经推敲，总觉得所拟的几条标题难以完全表情达意，索性以札记形式，顺序记下几点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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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这或者就是本书值得多维度欣赏的一种价值体现。

常理，历史上有出处的故事，生活中存在过的事情，用散文、报告文学之类的纪实作品反映，是最便捷、最常用的手段。但是，曹学林的这本纪录里下河地区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作品，是小说体裁，书的副题是“里下河非遗微小说100篇”。

什么是小说？

作家冯骥才曾趣解几种文学样式。诗歌：一个人走着走着，一个跟头“翻”到了天上——追求跳跃思维。散文：一个人从早到晚做了什么？选择三两件事记下来——讲究叙事剪裁。那么，小说呢：一个人走在路上，故意将另一个人推倒在路边的水坑里——妙在矛盾冲突。

曹学林把本该平白叙事的民间传说，用矛盾和冲突的结构手法，设计成环环相扣的“且听下回分解”，顿时，坊间传说，家长里短，成了章回小说，连台本戏。一杯白水秒变明前绿茶，黑白写生成了彩色照片，原本平淡的史志式记录，也顺理成章地有可能成为口口相传的畅销读物。

本书收入“微小说100篇”，总字数不足40万。也就是说，每篇微小说3000多字，如此篇幅的微短小说，假以精心设计的矛盾和冲突，是不是充满了诱人的阅读吸引力？

而且，3000多字的篇幅中，每篇文末还附有300多字的史实链接，介绍本篇非遗项目的来龙去脉和传说记载。

再且，史料链接、散文笔法、小说结构，这样的“三明治”式多味混搭的文章，你读过没有？笔者的感觉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若无若有，似非而是，让人如行山阴道上，精彩目不暇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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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概念的提出在198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墨西哥会议的文件中，首次使用了这一术语，并在之后的法律文书中正式明确了这一概念的定义。

中国在世界各国中响应的时间较早、力度也比较大，1986年就成立了“中国民间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界定了传统音乐、传统舞蹈、传统戏剧、传统体育、传统游艺与杂技、传统美术、传统医药、传统民俗等相关门类的具体项目，并从法律层面确立了各项保护机制。

改革开放潮涌的年代，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挖掘和复兴，给全国各地文化、旅游、体育事业的振兴和发展，起到了极大的推波助澜作用。仅江苏地区，就申报成功了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162项，世界级非遗代表性项目11项。曹学林《绝响与遗韵》一书，列举的仅仅是局限在泰州、盐城里下河地区的非遗项目，就超过了100项之多。这些恢复了活力和青春的非遗项目，是新时期文化复兴的象征，也为世界性的非遗保护工作树立了标杆。

但是，中国是具有5000年灿烂文化的文明古国，文化底蕴极其深厚，失传的历史挖掘了，丟失的文化“找回”了，但某些项目的“传承”，却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壤。譬如游走乡村的“换糖”(见《换糖》)，譬如响彻在夏日里下河的“排斧”(见《排斧声声》)……江苏省非遗项目工作室负责人曾表示，江苏的非遗项目是一笔宝贵财富，也是一项沉重的负担，大约有2/3的项目已经失去自我生存的能力，只能靠政府有限的财政津贴延续艺术生命。

基于此，曹学林的《绝响与遗韵》是否为已成“绝响”的非遗项目如何留下“遗韵”、如何延续有价值的艺术生命，打开了另外一扇可资借鉴的天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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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在某个场合曾即兴点赞，《绝响与遗韵》是非遗传承大业中的《史记》。

此话怎讲？

当部分认定的非遗项目已无延续生命的必要时，不妨在申报成功了的基础上，认认真真为其立传，认认真真为其树碑。形式可以参照《绝响与遗韵》，可以留下纸上的丰碑，可以在多媒体中留下资料影像，也可以在专题博物馆中保留一席之地。这样，保留了该保留的“绝响”非遗精华，也可以腾出更多精力和财力弘扬有生命力的“遗韵”。

只是，“弃”和“扬”的形式，还可以更放开一些，更多样一些。譬如注入图片，譬如引入多媒体。

只是，“弃”和“扬”的投入，可以、而且应该更泓阔一些，像现在的这本《绝响与遗韵》，开本和格局，都委实局促了一些，毕竟，非遗传承，传承的是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不可再行复制的独有精华。

周桐淦

校对 石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