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 | 舞者黄潇:“体验派”从不给自己定任何目标
2023-01-12 17:49

跨年夜,以街舞为主打的舞蹈剧场《火车站》登陆江苏大剧院。这些年,在综艺节目的轮番轰炸下,街舞成为热门舞种,一批出色舞者也火出圈,比如黄潇,他既是舞者又是编舞师,在综艺节目中编排的《隐秘的角落》《双》《丹青》等作品,都登上了微博热搜,引起广泛热议。“黄潇的作品总在关照社会”成为很多网友的共识,不过,在接受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专访时,黄潇笑说,关照生活,是他这个体验派的一种自觉和本能。

舞蹈剧场《火车站》是“老友聚会”,一次大胆而有意义的尝试

“街舞不仅可以很炸很燃,也可以表达丰富的内容、细腻的情感,大齐舞太震撼了!”这是江苏大剧院演出现场的观众反馈。

现代舞与街舞跨界融合,舞蹈剧场《火车站》很大胆,没有讲述完整而具体的故事,而是利用身份不同、情感不同的形形色色人物,来唤起观众的共鸣,并传递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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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的核心思想可以用一句话表达——“无畏的人随遇而安,所到之处皆是故乡”,这里有异乡人、流浪艺人、卖花姑娘、小站长……七个角色映射出七种人生际遇。

这部舞蹈剧场由黎星工作室出品、HelloDance吾街舞联合出品。黄潇是HelloDance吾街舞的创始人,马晓龙、昂昂等是HelloDance的领军人物,也是《这!就是街舞》《了不起舞社》等街舞类综艺节目中的热门舞者和编舞师。

说到合作缘起,黄潇他们这群老友很早就想合作一把,自己编自己跳,人来人往的“火车站”这个载体很适合,大家认领契合自己的角色,呈现不同风格的舞蹈。“其中,盖盖饰演陌生人,一直不知道要将手中的车票送给谁,她与几位女性舞者的这个章节,演绎得别有风韵,这是我们所希望的一段纯女性色彩的表达。”

黄潇饰演小站长,阅尽各色人等,有不少独舞和双人舞。无论是《火车站》还是他过往的《漠河舞厅》等作品,都可以看到,他对音乐敏感性的把握、捕捉和控制非常精准,神态瞬间的处理和肢体语言的协调性也是如此。在舞台上,黄潇细腻、坦荡、自在,用动作、表情和情绪去推动戏剧性,是打破各舞种之间壁垒的全能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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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出圈的舞剧作品很多,但以街舞为主的,《火车站》尚是第一个。黄潇倒没有担心过观众的接受度,“因为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我们想做这件事情的动力,远远超过担心”。

不过,如果抱着观看街舞节目的心态去看《火车站》,可能会失望,它并没有故意炫技的部分,也没有超高难度的breaking这类地板动作。黄潇解释说,所谓编舞,就是根据音乐、人物想要表达的状态等,去提取不同舞种的动作,再糅合成一个新的呈现,也就是,编排组合为新的东西,这样才能较好地去体现作品所想讲述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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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舞作品“被封神”,是因为会“本能地”关照社会

黄潇出圈,并非通过比赛名次,而是他出色的编舞作品,它们总能让网友看完之后还会去思考。

2分多钟的《鸟语花香》,是黄潇初露锋芒的小作品,网友点赞说,“神仙编舞!《鸟语花香》跳出了大自然的感觉”。

“街舞与中国风,竟然可以如此完美地融合,谁看了不说一声’绝‘”,是很多网友看《丹青》时的惊叹——舞台中央,黄潇身着白衣,手执毛笔站立,身旁环绕着众多舞者。音乐起,黄潇似指挥家一般,用毛笔带动舞者们起承转合……结尾,中空的画卷忽地出现,身姿各异的舞者定格。黄潇立在画卷前方,毛笔点睛,结束表演。原来他化身“神笔马良”,用舞蹈为观众献上了一幅“画”。

再看《隐秘》,他将热门剧集《隐秘的角落》中的思考延续到编舞中,将悬疑剧情浓缩在5分钟内,以儿歌《小白船》开篇,既保留了剧作的经典元素,还加入了自己的理解,用舞蹈延伸了剧情的发展。结尾处,黄潇一人转动座椅,让人无限遐想。更有网友猜想,这个动作的表达或许代表着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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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参加的那些节目里,导师评委们都表示,黄潇的编舞,对舞蹈本性的把握能力强,有一种意到而笔不到的感觉,因为他有多年的民族、古典、现代及芭蕾等多舞种训练基础,编排的舞蹈可横跨多舞种,作品常常可深入人心,给人以莫名的感动。

那么,多次参加比赛节目,是否奔着什么名次和目标而去呢?黄潇坦言,从不给自己定任何目标,“一旦有了目标,人就不会自在。舞蹈比赛虽是技能竞技,但它不是算术题,没有标准答案,也没有满分。我只看重一点,就是关注的人或者说有共鸣的人是多少,我更在乎有没有留下让大家记得住的好作品,这个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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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电影界比较流行的说法就是,黄潇在比赛中的作品总让观众有“离场感”。他在编舞作品中加入思考,拓展街舞边界,即便对街舞文化了解并不深的观众,也能从中获得独特感受,能达成这样艺术通感的效果,并不是任何名次能替代的。

在作品里自觉地关照社会,黄潇认为,这是他的本能。

他并不否认自己最初的跳舞也只是在表达美感,表达情绪,很直接也很单一,“但是跳多了之后,开始希望我表达的舞蹈,能够让人看完之后还有回味,而且,这种回味不只是视觉上的,甚至是精神上的。”舞蹈作品作为艺术,应该具有跟观众共鸣共振的魅力,这肯定很难,但他愿意去挑战。他深知舞蹈的力量有时是大于语言的,比如“我喜欢你”或者“我讨厌你”,就这么四个字,编舞师可以用很多动作过程去表达,也可以通过一个举动就表达出来。

那么,编舞作品是不是都必须关照社会呢?黄潇也很肯定地说“不是”。

“它就像一盘菜,可以清蒸,也可以浓油赤酱,这取决于做菜的人,或者说,取决于我们想要给谁品尝。”黄潇非常坦诚,前些年他有“必须让作品升华一下”的执念,如今松弛下来了,“不再那么急迫地想被别人看见”。

这种松弛让黄潇更自在,而且压力和执念减少后,或许还能创作出更有质感的作品,“不过,这是我的一个阶段吧,也许几年之后,我的想法又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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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验派”黄潇想过当理发师,现在爱踩缝纫机做衣服

“体验派”,是黄潇在采访中多次提及的。

2016年,他带着作品《贫与富》参加国际街舞比赛Arena,因为作品聚焦“贫穷与富有”,编舞时他就非常想感受一下乞丐在街上是什么感觉,于是去二手店淘了旧衣服,化装成穷人,在成都市中心的春熙街待了两晚,那个感受他至今难忘。

他的生活点滴更是体验本身,除了练舞编舞,日常最喜欢逛街、看展和观剧。他是一个说到逛街就两眼放光的男孩,喜欢去商场看店铺布置,看当季款的颜色和造型,感受设计师的风格,以及服装面料等等,反正就是喜欢逛;只要有时间,就去看艺术展览,或者看话剧、音乐剧,“我喜欢感受,记住它们,然后通过我的方式重新表达,融合在舞蹈里。我甚至认为,我的很多作品并不是我创造出来的,而是它本来就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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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天中记者发现,黄潇还有很多隐藏技能,比如理发、拍摄视频并剪辑,以及画画。

他说,此前差点去做理发师tony,当时考四川音乐学院,报专业时一心想学现代舞,结果错把“现代流行舞”(就是街舞)理解成“现代舞”,那时街舞普及率低,并且在传统观念里调皮孩子才学街舞,崩溃之下他想去学美容美发,而他也确实喜欢折腾头发,这些年换过很多发型,现在还常常给自己剪。

“我最近有一个新爱好!刚买了缝纫机和锁边机,开始学着做衣服,这简直就是一个新大陆。”黄潇聊到缝纫简直手舞足蹈。他指着当天穿的牛仔裤说,研究布料才发现牛仔布做旧很讲究,为了得到舒服又合理的拼搭,布料不能随便衔接,有材质搭配的要求,还有版型的裁剪口,就算是一点点的区别,都会让衣服的状态不一样……

“做衣服、画画都是我的爱好,而且我还发现,它们与舞蹈作品其实相通,与其说是创意厉害,不如说耐心更重要。”他解释说,动作要一点一点去积累,然后编成一段舞蹈;画画是一个笔触一个笔触的积累,然后成为一幅画;再看服装,是一针一线的作品,都需要时间。

“行动派”,也是黄潇的特点,他对感兴趣的东西,都是立马行动,毫不犹豫那种,而且会去研究它的由来和特点,“因为我很喜欢体验,又对这些爱好不设目标,也就更能投入其中。”

这些看似漫无目的的体验和行动,似乎是一条条的直线,最后也许会汇聚到一个点上。对此,黄潇笑着说:“可能会产生一个很奇怪的爆发吧,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我不会去期待,反正就一步一步的,自己喜欢干啥就干啥,这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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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问快答】

孔小平=K

黄潇=H

K:对你来说,说到火车站或者火车,首先会想起什么?

H:会想起第一次坐火车,是绿皮火车,那时候还小,跟爸妈从贵州到成都,感觉坐了好久好久,是硬座。晚上睡觉,爸妈就坐成一排,我躺在他们的腿上,这个记忆对我来说非常深刻。小时候不会觉得这种爱有多伟大,现在去回忆,这种情感又无法确切地表达出来。当然了,对火车站的印象还有泡面。

K:跳舞和编舞,你更爱哪个?

H:我不会去比较它们。我喜欢跳舞,也喜欢在课堂教学生,也享受别人跳我编的舞,获得的愉悦感是不同的,我都喜欢。

K:经常参加比赛,常被热议,在意大家的评论吗?

H:还是会看的,并且有段时间挺在意。这个心理过程是这样的:一开始呢,还好。但接触多了,我也会被影响,对,会比较在乎大家的评论。不过,现在我觉得这些都是“声音”,不同的“声音”,我可以更理性去看待这些评论了,对我的创作和表演也会有一些帮助。

K:以舞蹈为职业,在你身上出现过职业焦虑吗?

H:有过阶段性的吧,比如说,我想要编出一个好作品,就要去思考如何达到我想要的效果和目标,这个过程当中我会焦虑,但是这个事情一过了,我立马就恢复了。因为我没有远大目标,喜欢循序渐进,所以无论是工作状态还是其他,都容易很舒适。

K:作为一个四川人,据说你的饮食非常自律,对每顿饭的热量配比等都很掌控?

H:我的这种自律是建立在我知道怎样吃的情况下,其实我也吃油腻、辣的重口食物,还有甜食。但我知道它们的热量比例,所以反而容易饮食自由,根据当时的身体状态去享用就好。

K:那对南京的美食有什么印象呢?

H:南京大排档,它在我的美食排行榜里排前三名,因为我喜欢吃酱香味的食物。

K:之前来过南京吗?有在南京逛街和看展吗?

H:我来南京看过剧,也逛过街。逛街是我去每个城市都一定会做的。

文 |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孔小平

视频拍摄 | 陈金刚

视频剪辑 | 戴哲涵

(本文照片,以及部分视频素材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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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 徐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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