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华 | 一花一世界

2020-10-20 09:53:33

前年秋天，我独自出国旅游，照例是自由行。

和往常一样，订的是不可改签的特惠国际机票、不可取消的境外酒店。要去几个不同的城市，城市之间的交通与不同城市的酒店紧密配合。这样安排可以大幅节省开支，风险也显而易见——任何一环出现问题，全盘皆毁。

我向来自律，几乎从不迟到，交通的衔接也留足了时间。我家附近就是机场酒店，从早到晚都有机场大巴停靠。保险起见，提前一晚我去踩点，摸准大巴的班次。夜里连上三个闹钟，确保万无一失。

凌晨被第一个闹钟唤醒，迅速洗漱完毕，带着前一晚收拾好的行李出门，比预计时间提前到达机场酒店。

机场大巴的售票柜台，一个年轻小伙子正当值。我向他核实了下一班车次，时间颇宽裕。买好车票，和几个乘客一同在等候区候车。按惯例，大巴到达时售票员会通知并带领乘客到外面上车。我问过小伙子，下班车还有至少十分钟到。候车区的卫生间近在咫尺，我进去了一趟，期间竖着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门外悄无声息。

三分钟后我从卫生间出来，候车区仍有人在等候，柜台里的小伙子不见了。我问了一圈，没人听到小伙子通知上车，也没人知道他的去处。等了十分钟，感觉不妙，四处找不到售票小伙子，忽然意识到，候车区的人也许不是之前候车的那一批。我急了。没人知道小伙子在何处。我只得大声询问。终于，小伙子的声音从隔壁男卫生间传出。他应该在我从卫生间出来之前就进去了。

一段简短的隔门交流后，我确认自己等的那趟大巴已经走了。小伙子坚守在卫生间不肯出来，只告诉我，下一班车已经堵在路上，让我“早做准备”。我没时间追责，决定放弃大巴，拖着箱子冲出去。

城市早高峰显然比我预料得更早。我在车水马龙的路边打开叫车软件，又立刻绝望地关掉了。扬手招呼出租车时，基本不抱任何幻想。一辆出租车在我面前停下，我居然没反应过来。

“是不是着急去机场？”一个女司机探身问我。

“对、对、对……”我回过神，拉开车门，箱子顾不上放后备箱，直接扔到后排，跳上车，系好安全带，“快、快、快，我要误机了！”

上车后，我心急如焚，女司机却不紧不慢，先当着我的面打了个电话。我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停车前她刚接了一单高铁的接站订单，为了取消订单，她被电话那头的乘客骂得很难听。她再三道歉，并表示愿意接受对方投诉。

挂断电话，她对我说：“别吭声，深呼吸，其它事情交给我。”

直到驶出拥堵地段，上了机场高速，一路通畅了，我才发现自己居然真在做深呼吸。

“不好意思，刚才我要专心开车，”她笑着对我说，“现在你可以说话了。”

本来我一肚子的怨怼，各种牢骚，各种焦虑，忽然间化为乌有。我对她讲述刚才的遭遇时，甚至自动脑补出那个小伙子的“肠胃不适”。她详细询问我即将开启的旅程，听我讲述了以往的各种旅行经历。

“你真幸福，”她的语气充满羡慕，“我还没出过国呢。”

她和丈夫合开一辆出租车，老人身体不好，家庭负担重，孩子要读书。她和我一样也喜欢旅游，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只是没时间，没闲情。有时她觉得自己被困在车里，不知哪天才能脱身。有时又觉得很有意思，每天遇到形形色色不同的人。

我夸她厉害，一眼就看破我的心理状态，一句话就让我安定下来，像个富有经验的心理咨询师，问她是不是学过心理学。她不懂什么是心理咨询，我解释给她听，她听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