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门口小菜园种了几样蔬菜，有一架长豆角，豆角下还套种着辣椒和茄子，豆角还是细签签时，母亲每天去锄草、浇灌，都会用手把它们捋一遍，好像不捋它们就长不直似的。每一根豆角都是在母亲爱抚下长成的。但往往，豆角还不够饱满时，就被人掐了。母亲很恼火，发誓要把偷豆角的人捉住。

有一天，她一开门就和偷豆角的人迎面撞上了，那女人见一个老太婆出来，也不慌张，就像摘自家园子里的菜一样摘下去，“吃不得哟，我昨天刚打的药。”母亲站在一边提醒。那女人还在摘。母亲赶紧从院墙边拿出一个小农药袋子，说：“真是昨天打的药哟，吃出问题可不要找我。”女人悻悻地把豆角往地上一扔，扬长而去。隔壁大妈把亲眼看到的这一幕学给我听，说：“幸亏你妈脾气好，她站在门口不紧不慢地喊‘不摘哟，吃不得哟’，老太太种点菜可不容易，下雨怕涝，穿着雨衣挖排水沟，天干怕旱，每天提水来浇，你妈管这些蔬菜，就像照顾小人儿似的。那些厚着脸皮来偷菜的人，可不要天打雷劈。”

门前的菜，辣椒茄子也被人偷，多数是散步路过的人，那是移居来小镇的新居民，他们的地被征用了，政府在小镇上给他们建了安置房，簇新的小区，只是没有菜地。他们在农村住着时，各家的菜地都靠在一起，豆角黄瓜成熟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吃，你家有就摘你的，我家有摘我的，他们从没意识到这是“偷”。

我每次回娘家，都要拿个菜筐去地里，拨开一片片叶子，找几个辣椒茄子。看到西红柿被无数棍棒支撑着，结得硕果累累，我拿了个桶，挑又大又红的摘，从枝秆上小心拧下来时每一颗果实都结实光滑，那种体验真是幸福感爆棚。

所以每次母亲见我去，都说要什么自己去摘。水管上一株木耳菜已经爬到偏屋上去了，一枚枚肥大的叶片像小蒲扇，母亲不喜欢木耳菜的味道，繁密成这样，也只当作景观来看，我一去，就采了几大把，清炒做汤都可以。

邻居潘伯租住在大堤边时，在堤坡上种了几株黄瓜，几根黄瓜长得直溜，一直舍不得吃。有一天，两条黄瓜忽然不见了，地上用小石头压着十元钱。是哪个路人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不经主人允许擅自体验了一把采摘的乐趣。潘伯又好气又好笑，拿着那钱，恨不得买几根黄瓜安上去，他哪是缺这点钱？他守护的是两棵小小的黄瓜苗爬藤生长，开花结果的过程，果实的消失，让他的心里空落落的。

偷，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就算你想给对方补偿，那也得看对方的意愿，毕竟，人家要的是活生生长在枝头上的豆角黄瓜，而不是几个小钱啊。

作者：七七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