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家搬到乡下，在一条碧清的小溪边安家，这是邹可记向往已久的生活。他把租来的三间瓦房简单地装修了一回，把瓦换成了茅草，并在茅庐中设置了一间画室。这还不够，种菜将是邹可记隐居生活中的一部分，在他看来，种菜甚至比画画更为重要。

这块地荒废已久了。邹可记花了一周的时间，挖去了杂草，整理了田畦。在雨后潮湿的空气里，在云蒸雾绕的大山之中，新翻的土地像一张崭新的试卷，激起邹可记跃跃欲试的欲望。“这一畦种豆角，这一畦种番茄，这一畦种莴苣，不打农药，不用化肥”，邹可记满怀憧憬地说，“下次你来的时候，就等着带走一筐真正的无公害蔬菜吧。”

过了些日子，我打电话问邹可记菜长得啥样了，他支支吾吾说得很含糊。我来到“茅庐”后，看到那块菜地如同已经结束战斗的战场，“无公害蔬菜”已被虫子糟蹋得不忍看了。尤其是卷心菜，外面的菜叶已经被虫子咬成了蛛网，看上去简直要犯密集恐惧症。邻居老杨说，我早就劝他打农药，他固执己见，不听我的建议，才落得这样的结果。没办法，只好挖掉重来了。

又过了几个月，邹可记的朋友圈里，接二连三地晒出了他种的蔬菜。那些蔬菜长势良好，每片菜叶都青翠欲滴。原来，邹可记新种的菜，眼看又逃不掉被菜青虫蹂躏的命运。邻居老杨实在看不下去了，偷偷在邹可记的菜畦里打了几遍农药，直到被邹可记发现。

邻居老杨表功似地说：“别人都在打农药，只有你一家不打，你想想，虫子还不都来你家串门了？你看看，现在你家的蔬菜长得有多好！”

邹可记苦笑着拿起了画笔：“看来，我种菜的确不太行，只有画菜了。画一棵卷心菜，画两棵香莴苣，来弥补我的遗憾。”

转眼到了深秋，我正在下围棋，突然收到了邹可记的微信：你赶紧过来，开车来拿菜。我赶到了邹可记的“茅庐”后，看见他的屋子里南瓜堆积如山，连画室里也堆放着新收的老南瓜。看我愕然的样子，他笑了：“经历了两次种菜失败后，我种起了南瓜。南瓜不易被虫子侵害，果然不负我望，竟丰收了。”

邹可记递给我一个南瓜，沉得坠手。南瓜上黄绿相间的纹路，老辣如一幅油画，邹可记满足地站在画室里，此时此刻，他因劳作而黝黑的脸膛散发出自信的光辉。他终于收获了一个农人而不是画家的喜悦，这喜悦，也许更加沉甸甸，更踏实，更治愈人。

作者：穆华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