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莫扎特,心中的太阳
2024-05-09 15:14:11

小时候画画,右上角一定会有太阳,饱满灿烂,主图是绿树红花、大路小河、小鸟蝴蝶,流淌纷飞,次序井然。这里面有一种蒙昧童真的美好,妙不可言。

二十多岁,我在一个乡村小学教书,我的古典音乐启蒙者,送给我一套唱片,莫扎特钢琴协奏曲全集,他说是在比较了海布勒、佩拉西亚、哈斯基尔们的演奏之后,挑了这套席夫的。

在之后许多年里,我一遍一遍地听莫扎特,渐渐地听出一种对抗之间的完美平衡。相比起混乱的交响乐、单薄的奏鸣曲,莫扎特喜爱写钢琴与管弦乐的协奏曲,他的音乐,多么像古希腊的酒神颂,泰斯庇斯在酒神颂的歌舞中加进一个演员轮流扮演几个人物,并与歌队长对话,增加了艺术的感染力。后来又看了几回莎士比亚的剧目演出,感觉莫扎特协奏曲中钢琴的声音,和整个乐队的关系就像是一场大戏中主角的独白,是乐器中的哈姆雷特。当然,如果再想得远一些,和中国的艺术也有一种奇妙的呼应,恍如诸宫调里的琵琶,元杂剧里的旦与末。

最初喜欢莫扎特钢琴协奏曲中的第五和第六首,乐律正青春,和我意气风发的二十多岁很配。后来又喜欢第九首,叶耐梅协奏曲,莫名地听出一种对世界和人生的恳切,乐章与乐章之间情绪大起大落,像活泼的山泉,渐渐潺湲,忽而化作飞瀑落进深潭,竟洋溢着李白长诗般的清妙与飞扬。还有第十一首,不只钢琴好,还有那单簧管奏出的柔板,框架乐章之间的中间乐章,有时候单独出现,仿佛是冥想时的心灵密语,有时加入钢琴暖融融的主题,像青衣在和花旦交谈……

听莫扎特的时候,甚至还会忘了自己,就好像是从当下世界离开了一段短短的时间,走进了他的维也纳时代,永恒的花朵和春天、诞生和死亡,沿着整齐的旋律,赶往人间。莫扎特的音乐和莎士比亚的戏剧一样,是整个宇宙的微缩形式。

听着,想起我曾在月光下送别过谁,挥起的手,忘了垂下,泪眼中树影长长短短。

还记起自己慢慢地走在田埂上,把竹篮子扣在头上,细密的格子里看出去,仲春的麦地,一小块一小块的苍翠。

听着,相信了顽石也会消失,在织体的编排中,一块块有棱角的石头,慢慢变成鹅卵石。

莫扎特的音乐不是天籁,而是人的声音,没有矫饰和扭曲的人的声音。这些人,是狡猾的巴西诺、温柔的帕米娜、烦躁不安的黑夜女王、悲喜交集的唐璜……他理解所有的人,代替他们唱出来,发出声音,因此,他的音乐中有一种超越一切感性、一切批判理性的宁静。

莫扎特一再在家中播放,我一次次接近他的灵魂。我依然不懂他,之所以喜欢,只是因为在春阳初绽,朝云乍卷中,听出来一种接近升华的宁静。这哀而不伤的音乐,它把聆听者,变成萦绕者,浸透者。每当与莫扎特的乐音融为一体的时候,我都会想起童年的蜡笔画,还想起我们南通曾有个爱音乐的老头儿,辛丰年,他把莫扎特称为“我心中的太阳”。

作者:绣虎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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