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已是一片葱绿，寒潮也无法逆转自然的节气。

每到黄昏，无论阴晴，总喜欢一个人坐在广播站自修室外的平台上，凭栏看山。

泡桐花谢了，落英满地，与泥土混在一起，早已无迹可循。

几株小小的马尾松，梢头长出形似松果的芽尖，一冬未落的针叶缓过劲来，从泛黄转回到鲜亮的绿。

桑树早就郁郁葱葱了，不时有小童踮脚来摘桑叶，让我想起小时养蚕的情景。说来奇怪，头天被撸秃的桑枝，第二天便长出了新叶。

苦楝树醒得最迟，山上的绿早已轰轰烈烈，它还是不动声色，相形之下显出单调与迟钝来。白头翁、灰喜鹊，还有不知名的鸟雀，喜欢站在苦楝的枝头鸣叫，声音或空灵、或婉转、或悠长，很有点“鸟语鸣空山”的意思。忽两日，那树终于冒出了新叶，好像要赶回失去的时间，不几天便繁茂丰润起来。

再往上，是一片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冠如盖，仿佛在高处庇护着这座小山。上年未落的果球，在风里蒲公英般飘散开去。

山腰上，有几棵高大的刺槐，新叶间挂着风铃似的串串白花，发出的淡香游走于林间，似有若无。

刺槐树下是几栋意式风格的木屋，草木掩映间闪出蓝的墙，绿的顶和白的窗。听说其中的一栋，住着两位来自澳大利亚的外教。

黄昏柔和的光影里，树林中有时会突然跑出几个小女孩，八九岁光景，是住在山那头教职工的孩子。她们头戴迎春花枝条编的花冠，手上拿着刚采的野花，有时，女孩离我所在的平台近了，想喊住聊上几句，她们先是明眸一闪，然后身形一扭，似受惊的小鹿，抬腿便消失在草木林间。

若是晴日，黄昏的山色最是变幻。从高墙顶上漫过的夕照，投在了高处的法桐树冠上，染出一大片温和的金黄。

天还没黑透，余下一片湛蓝。这时，一群归巢的鸟飞过，翅膀带走了四下的声响，撒落一地的寂静。

此刻的西山，像个玩累的孩子，悄悄拉上了夜的被，它要睡了。

作者：周凡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