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从加尔各答到瓦拉纳西的火车晚点太多,待我抵达瓦拉纳西的旅馆时,已是半夜。旅馆老板包着深色头巾,留着大胡子,正美滋滋地喝着茶哼着曲,见我背着登山包来入住,热情招呼道:“一直等你呢!你要是能早点到,还能去恒河边散散步、坐坐船、看看日落,不过没关系,明天早起去看!都一样!”
瓦拉纳西坐落在恒河中游新月形曲流段左岸,是一座拥有千个庙宇的历史古城。而恒河是印度文明的发源地之一,被印度人称为“母亲河”。我入住的旅馆正是在恒河边,穿过窄窄的巷子,步行5分钟即可抵达视野开阔的恒河边。
2月份的印度正处于干燥较热的旱季,恒河的水位并不高,因此,步行在岸边很安全。就在我寻思该往哪个方向溜达时,一个皮肤黑黝黝的印度小朋友从水边跑过来问我:“你有衣服要洗吗?”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很干净,再看看这个印度小朋友,只见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充满期待。正当我疑惑时,就听到了旅店老板熟悉的声音:“你起这么早啊?”他显然与小朋友认识,两人嘀咕嘀咕说了一阵印地语后,小朋友冲我笑笑,挥挥手就跑开了。
“这是洗衣工,以洗衣物为生。”旅店老板解释道。哦!我突然反应过来,原来是恒河洗衣工!可这年纪也太小了吧?“小孩子爱跑来跑去,适合揽活儿,他父母就让孩子负责揽生意。”
顺着孩子跑走的方向,我瞧见了他们的家:那是一个破旧的帐篷,就搭在河边,如果恒河水位要上涨一些,他们就得把“家”往上挪。现在,小孩子的母亲在帐篷边的小炉子上烧饭,父亲从水里捞起一件厚重的衣物,卖力地照着岸边的石头打下去,姿势如同打桩,据说这样能洗得干净;与这位父亲一同“打桩”的还有一位年长些的男性,可能是家里的亲戚来帮忙干活儿。
我问旅店老板:“他们洗一件衣服能赚多少钱?”旅店老板悠闲地抽着水烟,吞云吐雾道:“像是那种牛仔裤,最多10卢比(约人民币0.94元);床单被罩的话,20卢比或30卢比。”“万一洗坏了怎么办?”“他们很少能洗到贵重的衣物,哦对了,你放心,咱们旅店的床单被罩和枕套不是在恒河里洗的,我都送到了洗衣厂。”这我倒相信,至少昨晚我睡的床铺很干净,床单和枕套也没有黑色的印子,细嗅还有皂香和阳光的味道。
我走近了些,蹲在岸边瞧着这一家的劳作,心里给他们算了笔账:洗一件小件衣物是10卢比,看他们身旁堆放的衣物量,至少有30件,那一天就能赚300卢比,一个月能赚9000卢比,的确达到了印度以劳力为生人民的平均工资收入。这在印度算是稳定的收入,就像这常住恒河边的一家人,靠辛勤劳动就能生活下去。
漫步在恒河边,这样的洗衣工还有很多,洗好衣物后,他们拉几根长长的绳子挂在建筑物边上,就成了晾衣绳,小件衣物都挂在晾衣绳上,白色的床单则被洗衣工铺在河滩上。待日头升起,强烈的日光就能晒干这些衣物,他们再将其折叠放好,等各旅店的工作人员来取回并获得报酬。恒河岸边的建筑本来是土黄色和砖红色,但因为有白色床单的晾晒,多了大片显眼的白,也吸引了许多摄影爱好者来拍照。
洗衣工工作的成本不高,他们只需要买绳子和洗衣皂。当他们蹲在水边搓洗时,流浪狗会跑到恒河边喝水,居民散养的羊也会来喝水,还有卧在岸边睡觉的牛睡醒了也来喝水——这边人们洗着衣服,那边动物们喝着水,景象看起来格外和谐。
待我在恒河边溜达了一圈往回走时,就见旅店老板端着一杯茶往恒河边走,他冲我扬了扬茶杯:“你还没坐船呢,坐吗?”我点头。旅店老板带着我,走回到最先遇到的那家洗衣工的帐篷旁。于是,洗衣工暂时“变身”船夫,划着桨载着我在附近一带绕了一圈,让我从恒河水中的角度去看岸上的建筑及其表面的涂鸦、以头顶着蔬菜筐子步履匆匆的妇女,还有在恒河中进行晨浴的当地人与游客。恒河水比我想象中要干净一些,我侧耳细听潺潺的流水,仿佛听到了过去无数动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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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水果 北京人,英国伦敦政经传播学硕士,网络作家。热爱旅行,足迹遍布36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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