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讯:花儿诗集《冰狂》出版,李犁点评半岛作序
(百花文艺出版社,2023年6月)
李犁点评花儿的诗
花儿写诗就像绣花,不论是大漠山川,还是读一首诗,喝一杯水,她都用,她的激情和智慧,将它们雕刻成花——清丽、疏朗,以及更重要的是濡染上了人的深情和灵气。让人在千里之外,隔着电脑屏幕,也能嗅到它们凛冽的芬芳,并被感染。
看似她,写的是目见的风景和遇到的事,其实,是这些客观的事物,勾出了潜伏在她内心的锦绣。
她是借用书写它们,将心灵的绸缎一匹一匹地搬运出来。
所以她笔下的西域、江南,动物、植物、人物,都是她的心像,她在诗中与自己的心灵相遇。或者说她在用自己的心灵情化柔化着这个世界,让那些冷硬的事物变暖变薄,从而透视出一个真诚、热情、有爱的自己。
这些品质转化到诗里就是一束光,让诗人们忌讳的大词和直叙有了活力和呼吸,有了可贵的真性情和大气。
她的诗因而有了宽度、重量和力量,跨越了女性诗人自身的局限,成为无性别以及浩然之气的写作。
(李犁:著名诗歌评论家、诗人。出版诗集《大风》《黑罂粟》《一座村庄的二十四首歌》、文学评论集《烹诗》《拒绝永恒》、诗人研究集《天堂无门》等。任中国诗人万里行组委会秘书长、辽宁新诗学会副会长、《深圳诗刊》执行主编、《猛犸象诗刊》特约主编。)
土地上长出来的云朵
------写在花儿诗集《冰狂》付梓出版之际
半岛
得悉花儿继一本诗集、一本长篇小说之后,又拿出了一本诗集《冰狂》,投稿百花文艺出版社,我有些意外。因为很多有才华的人,包括不少成名的作家尽管写了一点有质量的好作品,在全国和地方上空闪烁过一线“光华”,但其创作的黄金时代比较短促,转眼成为没有将来的“过往经历”,为何出现这样的情况?主要是缺乏文学的积累,使其创作不可持续,嗄然而止,陷入吃老本、啃过去的怪圈,以便“维持"自己的作家形象、“保护”自己的诗人位置,尽管这两个虚名一般不会给人带来实惠,有时还会在一些不恰当的场合“蒙羞”。
看到花儿的这本诗集稿子,184首诗,分布在“域之魂”“月亮城”“忆华年”三个专辑中,从浏览目录到一首一首阅读“过堂”,我在探寻她的创作动力和能源是什么?平心而论,不少国内汉语写作者(包括手持各级作家证的先生女士们),在文学创作“自由喷发”后很快后劲不足、资源欠缺、江郎才尽、黔驴技穷,转入“混名声”“混职务”的状态,暴露出文学创作并非其优势的一面,花儿作为在江苏扬州定居多年的新疆女作家,虽然比较好地掌握了汉语中文写作的基本功,但说她具有文学创作的专业特长、诸多优势,这是不确实的。古罗马帝国诗人、批评家贺拉斯所著《诗艺》认为作品要“三符合”:一要符合自然创造,切近真实;二要符合观众心理,切合众望;三要符合艺术规则,运用适度。并据此提出一条总原则:适宜,即合乎情理。贺拉斯的观点对我醍醐灌顶、忽有启发:花儿的诗歌与真实自然为伍、与受众心愿为邻、与艺术裁量为友,基本处在适宜性的个人创作的原则状态。
一、书写真实自然,来自原生态构造
花儿的诗歌完全选择了自己熟悉的素材,对印象深刻的事物念念不忘,对进入记忆的事物调动发掘,对具有特色的事物意欲展现,不收着掖着,更不犹抱琵琶半遮面,而是坦率地毫无保留地写进作品、献给读者和社会。
《棉花,种出朵朵开》是一首篇幅较长、100多行的“长诗”,放在诗集第一首,是有一定“风险”的,因为人们一般不愿意看长东西。但花儿却不吝笔墨,放置首位,用叙事加抒情的手法,由种棉花写到种棉花的人,即棉花女性的劳动和婚姻生活,产生了棉花“是土地里长出来的云朵”的好句子。诗人积累调动了自己人生的积累,包括西域生活和扬州生活。前者通过一些地方动植物和民族风情,描述了古丝绸之路领域的自然与人文风光,抒发了自己内心的感受。《巴仁杏》指明了这种植物的质感,高于山顶,“填饱山体一个秋”。《对决》写了雪豹与山羊的周旋,反映了动物世界的既对立、又统一的矛盾。《挂毯》写了回族女“爱刺绣,出版了智慧”,然后引出对民族特色产品的感慨:“解析和田异质羊毛/有冲出沙漠的力量。”平实语言中不时蹦出形象生动、意向奇特、有一定冲击力的词句。反映扬州地方风貌的引江河系列诗作,显示了作者相对开明、开放的诗风求索,在《眺望台》里,她写道:“深情的引江河,激情敞胸/引渡万吨大船,在怀里试水/修得滩涂景,一幅繁荣美的画卷/”
这是一个真实的非虚构场景,引江河原为自然的河流,经过人工改造后成为具有社会属性的河流,较多发挥了经济交通的效应。浪花飞溅的引江河多像“激情敞胸"的作者,让“万吨大船”这个代表着丰产、贸易、交流的载体,在自己的“怀里试水”,渡向人生与理想的江海。这是草原策马情结的女诗人,在江苏大运河畔的月亮城(扬州)长期劳动和生活的定居情结,这两种情结建设性的融合。
二、触及受众心愿,表现生命情怀
览读花儿的这部诗集的作品,虽然偶有拗口、唐突之语,但整体上通俗流畅,有意或无意地“迎合”了读者的心理、触及受众的心愿。要写的事物种类繁多又千变万化,作者下意识地将生命情怀渗透其间,原本平凡的事物一下子显得有点不平凡,普通的现象有点“异常”,又容易缭绕受众的头脑、拔动读者的心弦。
《旱獭》中“执笔九个娃娃,退去妊娠的头巾”,《北湖之美,诗词添姿》中“眼里的朵朵浪花,都是我前世的盼望/撩拨凋零的心,即刻开出了花瓣/”,这些表现句子将生命的意识推向了前台,“娃娃”“妊娠”是平凡生命的活动及成果,“前世的盼望”或许融入了哲学和浪漫主义的因素。《普哈丁园》对生命的描述与抒情酣畅淋漓,与作者的西域之魂与励志之风十分吻合,在“丰盈运河边,地老与天荒”的宏大议论后,笔锋直指400年银杏树生命史,指出了它的孕产、风釆和前景:“雌雄银杏,秀相亲泪爱/抚枝上,求多子多福/春的絮语,夏的葱笼/秋的华丽,冬的消逝/银杏丽人,在高岗上迎客/在幽静岁月里,再叙华章/”,这样的表达,怎么能不让读者为之心动?
《矿源》一诗与其它短诗一样很快进入我的视线,引起我的重视,这不仅是因为我去过新彊,去过此诗中的赛里木湖、伊犁河等处,而且是诗作的拟人化及表达上的干净利落、穷追不舍、扩面放射、意象转换,让人过目不忘:“矿体是连体婴/孕育,丰泽一方/水草肥美,天鹅入选赛里木湖繁衍/诞下贵族门户的富足/矿体盛产贡米,褒奖大地母亲/”;矿体本是上规模的硬物,诗人把它写成了生命的暗河,遂有“丰泽一方”之语,这为转向湖上写作完成了铺垫,遂出现天鹅生产“贵族门户的富足”,随之导出“盛产贡米”“大地母亲”具有历史感和空间感的“盛典”图像。
三、适度艺术裁量,吸纳古词民歌营养
诗集初名《冰狂》,经过交流,我才知道,寓意为作者是冷美人,清高冷傲与狂热张扬相结合,坦荡做人,勤奋做事,友善待客,面向社会面对创作,不被低调束缚,更不被“道德绑架”。这部诗集混合了古典诗词、现代民歌、新诗用语的笔法,其中古词、民歌的遗传味道更浓。具体表达方面,白描、抒情、议论、童话、叙事等形态俱现,平面叙述中的立体感也时有闪烁。我还发现,花儿的一些诗歌是可当成小小说、随笔、影视分镜头来看的,因为在短小的诗篇里,常有小故事、小场景、小感叹,吸引着我们的眼球,开发着我们的眼光。如《又梦昆仑》《喀什英雄》《马儿呦,爱上伊犁河》《巴旦木》《惊蛰》《大头红》《品》《野味》《秋夜》等多首诗歌,都能够反映作者的艺术裁量与运用。
亚里士多德在《诗学》著作里探讨了一系列值得重视的理论问题,如人的天性与艺术摹仿的关系,提出的某些观点-----如情节是对行动的摹仿的观点,在当时具有可贵的创新意义,在当下也不过时。花儿的诗歌生产自然离不开天然的禀赋,离不开效仿自然、社会和心灵,这是艺术创作的基础和前提,不可逾越,更不可甩脱。她的诗宛若土地上长出来的云朵,像安泰那样,视土地为永远的母亲,无论飞得多高、飘得多远,都离不开土地母亲的怀抱。感谢诗集为我留了一席之地,一首极短的《评论家》,写我的。还是一句老话:在社会上我不是评论家,也不以当评论家为目标,但在文艺鉴赏的家园,在一定程度上,某个人视我为“家”,不是错,而是正确的选择,我可以当某个人、少数人的“评论家”,这完全可以说通,如同我不敢在早年给我直接教益或间接滋养的茅盾、巴金、梁晓声、陆文夫、茹志鹃、冯德英、姚雪垠、戴厚英等真正的名家肖像前自称“作家”,却可以面对秦淮河、东土山以“家乡作家”自居。
诗集《冰狂》无刻意“比高斗低之意,也无“攀龙附凤”之疑,它是作家心灵自然的流露,在有限的知识构成和时间范围内,尽力而为的一种精神劳动。在百年新诗表现范式不太稳定的形势下,她选择了自己相对熟悉的表现方式,可能会引起不少“现代派”“先锋派”“后现代派”‘新生代’等五花八门“流派人士”的疑义、非议,只要限于正常正当的学术争鸣、文学批评范围内,这是可以的。我对花儿的诗歌远离了那些“流派”不持异议,但我个人认为,《冰狂》中的一些诗作在语言的运用、意境的营建、情思的释放等方面,还存在着一些值得推敲的地方,或多或少出现了囿于古诗词与口语的零碎拼接、缺乏现代化的新诗语言和系统性的结构、艺术表达的储备资源不足和选择空间不宽等“短板”现象,这需要改变阅读方向接受更多的信息(主要为有选择地吸收包括西方名作在内的外国诗歌资源)。
我还是以花儿在引江河组诗之一《樱花园》的句子,结束此文吧。我喜欢这样的表述,灵动而美丽,传统又现代:“引江河水,有樱花佳丽200枚/薄纱下,若隐若现/飞红依依……”“引江河水,把飘落的花瓣巧制成香囊/幽香也艳丽,呼应飞鸟齐鸣……”
2023.1.8~9,写于南京东山
( 半岛,本名孙拥君,南大法学毕业,兼(卸)任全国系统及地方文艺、作家、诗词、书画、音乐、报告文学、公共关系、金融投资等团体领导或骨干,曾在中国文联、中国作协两报五刊“露面”,获路遥青年文学、屈原诗歌、《中国作家》征文、中国金融文学等体制内省级以上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诗歌、散文、评论、剧本等文学奖和社科奖30余项,出版和签约各类作品12本(部),海内外名牌大学学者、媒体转载点评其作,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荡漾三部曲》《爱无赦》《中国外婆》,诗集《感谢夜晚》、评论集《群岛的回声》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