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江南”？众说纷纭。而与之相对应的“江北”，似乎没那么复杂。

何处是“江北”？在长三角区域内，江苏、安徽的江淮之间区域则是典型的“江北”，淮河以北的部分地区如连云港有时也会被视为江北的一部分。

但对不同城市的民众而言，“江北”概念的地理指向出入很大。苏州人认为的“江北”通常是江苏省内的江淮一带，南京人眼中的“江北”又是另一幅景象。2015年江北新区成立，它囊括了浦口区、六合区全境以及栖霞区的八卦洲。而在江北新区成立前，南京也有“江北”这一概念，“江北”更多的时候是指老浦口、大厂等沿江一带，离主城区较远的区域如六合北部常常不会被纳入“江北”。海门人、启东人语境中的“江北”则更为特殊，讲崇明方言的启海南部居民把操着常州小片吴方言的北部民众叫做“江北人”，北部地区的人们也习惯自称“江北人”。

浙江的一系列“江北”似乎更怪，它们甚至常常与长江无关。在金华市区，当地人把金华江以北的老城区叫做“江北”，金华江以南的开发区成了“江南”。宁波更是直接就设有一个“江北区”，这里的“江”自然是宁波的母亲河甬江。

金华城区的金华江

苏州、南京、宁波、金华、启东的“江北”表示的区域看似各不相同，但其本质却是一致的：它们都是以自身区域为中心构建起来的“江北”。甚至远至重庆的“江北区”，也属于这一类型。

然而放眼华东，还有更奇怪的“江北”。我们发现山东多个城市习惯自称“江北”，山东南部的枣庄，其城市名片为“江北水乡、运河古城”，与枣庄同属鲁南的济宁则有着“江北小苏州”的美称。北部的聊城已经处在黄河以北，紧邻河北省，却仍然被称作“江北水城”。

山东城市特别是都已经过了黄河的聊城，明明离长江很远，何以成了“江北”？聊城的“江北”名号并非空穴来风，在明代的《东昌府城重修碑》中，就可以发现当时的东昌府也就是聊城就有着“江北一都会”的名号。其实，在明清时期，“江北”虽然有时是指江淮，但也常常表示更北的北方。

山东名人蒲松龄也在《聊斋志异》中以“江北”表示北方。书中有一篇《造畜》提到一种能把人变作牲畜的巫术“造畜”，这种巫术的地理分布情况是“江北犹少，河以南辄有之”。如果把“江北”解释为江淮，这句话就讲不通了。只有把“江北”理解为北方，这句话才通顺：这一巫术在北方很少，黄河（当时黄河的下游在江苏北部而非山东）以南并不罕见。《造畜》中还描述了发生在扬州的巫术案例，这就进一步说明扬州所在的江淮地区不是蒲松龄说的“江北”。

把北方称作“江北”的文献还有很多。明代笔记《五杂俎》中称“富室之称雄者，江南则推新安，江北则推山右”，“山右”就是太行山之右，也就是山西。明代后期的《广志绎》里概括得更清楚，在这本地理名著中，河南、陕西、山东、山西被定义为“江北四省”。明代的山西和陕西两省省域都比现在的要大，“江北”几乎可以北到内蒙古中部。

海门段长江

各种看似纷繁复杂的“江北”，其实存在三个概念体系：各地自我定义的“小江北”，长三角境内的同等于江淮的“中江北”，以及表示整个广阔北方的“大江北”，它们共同构成了“江北”的地理文化内涵。黄浪

【“江南温故”系黄浪先生为紫牛新闻开设专栏】

校对 王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