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宁波市象山县丹城中心区往青草巷或大目湾不超过一刻钟车程,却够我产生错觉:以为是后撤很多步来看丹城。
听说北京常以几环来区分,象山半岛这种滨海地区——北纬30度美丽海岸线可凭含水量高低来区分:山地——干爽;塘地,含水量大增;养殖塘,在陆地荡漾的海水;滩涂,陆与海的界面;最后才是海域面积。
作为县城,丹城得名与炼丹相关。南梁时期陶弘景在城北的蓬莱山上炼过丹;之前,“采药瀛洲去,扁舟竟不还”的徐福来此盘桓,凿下最初的丹井。又曾称蚶城——直接以城的形状命名,我以为这更美味——从扩展至今的地形看,三面山,一面海,北高南低,内含山珍海错与雪白大米。丹城通往外界除了茫茫海路,陆上至今掘出了九个隧道供进出,在当地统称作山洞。
青草巷在北,依蓬莱山,属老城区。紧挨着县政府所在地,也是前朝的县衙所在,轮廓完整,里有宋朝古井保存完好。大目湾在南接海,属新城区。最南的建筑物“阿拉的海水上乐园”,夏天满池的孩子,嬉水闹腾过一堤之隔的海浪。大目湾新城毗邻松兰山景区,那里新落成亚帆中心,片片风帆在海面上翩然如大白蝶。
大目湾围垦在前,青草巷拆迁在后,现在它们都出落成形。
周日有暇,先去了青草巷。它保留了名字,大部分内容被删后重建,形成十多幢中式大宅院和五幢文保建筑。粉墙、黛瓦、板壁、雕花窗、石板地,古典气息比当初还纯正。成为痼疾的消防、污水问题等一并处理,作了现代感鲜明的标记。
清水被引入内部池塘,站在游廊,见柳树下有象山大白鹅准备下水,上前才知是雕塑。整个水系萦绕其中,小桥、碇步、亲水台,鹅卵石排列于甬道两侧,然后散播于水底。
从七月开始,每至周末,这里都设青草集,作为重新打开的旧时光切入口。吃食、花草、文创小品,人群漫步穿梭。
巷东侧有渔文化雕塑——大鱼与渔夫,还有一小片直立的波浪,使我一下想到大目湾。
顺流而下——真有河流而不仅仅是从历史到未来的想象:纵向穿过丹城的有东西澄河、新华河、南大河、内湾,然后是外湾、大目洋、东海、太平洋。再现层次感。
大目湾出水后从画在纸上的彩图到依次出现实体——小区、教育园区、商贸区、新兴产业区……来此的人天南地北。中间几年,抽空在这大块新土——长满耐盐碱的青草,与黄牛、白鹭、绿头野鸭同行。每次走过新建的海塘大堤,想到脚下是几年前目光所及的海面。甚至走在横贯的丽湾路、松兰大道,依稀认出那一段是那些年的落脚点,唯脚印已被深深封印。路修建之初,发动民众参与命名,我们单位被发动在内,拟出长串的名字,仿佛凭空生了一堆孩子,坐等其长大。
安于这形体玲珑、要素齐备、不缺历史纵深感的蚶子里许多年,极偶尔的,才会钻过山洞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极偶尔的,想起电影《楚门的世界》,惭愧不思远大之余自我安慰:仅城头城尾这十来年的变迁,意味着身处边缘局部,也见证到时代的生长方式:不仅旧里出新,还无中生有。
我知道的,坊间曾经热衷于谈论撤县设市,这几年改成撤县设区,属于同一话题的升级版,仿佛从此原地、整体被端进大城。重要的却是在此之前不停原地创造,这才是各种话题产生的土壤。近的好比境内的各座跨海桥:蜊门港大桥、铜瓦门大桥、三门口大桥、象山港大桥、三门湾大桥……它们最初就建立在人们的谈论之中。不远不近的像憧憬轻轨、高铁、机场。远的就远了,像去月球、去火星、去向宇宙更深……
关于作者
赖赛飞 出版过散文集《从海水里打捞文字》《后离别时代》《生活的序列号》等十余部。浙江象山鹤浦人,现供职于象山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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