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病房，黄大姐是靠门口22床全天候的陪护。淡绿职业装，盘头，看上去清爽干练。她陪护的是个28岁的姑娘，动了手术才两天，撤了止痛泵后，姑娘稍微扭一下身体，疼得脸都扭曲了。她的母亲满是焦急和无助，向黄大姐讨主意：“还是让医生再上止痛泵吧。”黄大姐摇头说，不行，止痛泵用多对人神经系统不好，她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呢。

黄大姐在床头放一只骨牌凳，她坐下，在姑娘头上轻柔地按摩起来。随着她娴熟的动作，病人痛苦的面孔变得像湖水一样宁静。黄大姐低声说：“我以前在美容院做过，没想到这点三脚猫工夫还能派用场。”

无论姑娘的母亲在不在，黄大姐一早一晚都会给她擦身、换衣。她把病人的头用臂弯托住，另一只手拿毛巾轻轻擦脸，又小心擦耳背，像母亲给初生婴儿洗脸一样小心、细致。还对姑娘说，给你擦擦身、泡泡脚，这样也是一种活动。晚上躺上陪护椅前，黄大姐在病床护栏系根绳，一头拴在自己手腕上，她对姑娘说：“叫不应你就拉这根绳。”

确诊后，妈妈心情变得低落，唉声叹气起来。黄大姐主动过来宽慰妈妈。她一边轻拍着妈妈的背，一边聊天：“医生技术特别好，你可以放心……等你的病缓解了，就可以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团圆饭，人呐，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想着一个奔头……”妈妈听着听着，瘦凹的脸，有了笑意。我向黄大姐道谢。黄大姐说：“开导阿姨的同时我也在开导自己，不然我也怕自己撑不下去，算起来，我快半年没回家了。”

一只旅行箱，就是黄大姐的全部家当。她一日日“漂”在肿瘤医院住院部，洗漱、上厕所、吃饭，打瞌睡，都得见缝插针抽时间。即便忙和累，黄大姐的脸上始终洋溢着惠风和畅的笑容，这份乐观是她给自己的，也是她想要传递给肿瘤患者的。

我要了黄大姐的手机号，妈妈下次手术住院，想请她陪护。黄大姐报出号码，说，只要自己有空，非常乐意陪护阿姨。接着，她对我叮嘱起手术前应该做的准备：记得买三角枕，病人翻身得给她垫一下，医院小超市有，但没有网上便宜。她拿出手机，利索地点进购物平台，给我看样式。又说，到时候一定要向护士租个气垫，一天八块钱。铺床上，可防止阿姨长褥疮。

黄大姐干陪护快八年了，见多了在病床上受苦受难的人，就觉得，能舒缓病人的痛苦，让大家都能睡个安生觉，就是一天陪护工作完美的收尾。

妈妈出院时，我将一盒面膜和一包洗脸棉柔巾送给了黄大姐。起先她推辞，听我说，她的状态好，安徽六安的家人在视频里看到，也会放心很多，黄大姐的眼睛就亮了亮……

作者：阿果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