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打来电话告诉我消息的人，是老街的樊大哥。“哎呀，跳墩没了，全没了。”

樊大哥说的跳墩，就是老街小河上的石墩。石墩有130多年历史了，它是当年老街人为河上两岸行走方便而建。23个石墩跨河铺开，被一代一代人的脚迹踏磨得光滑圆润，包浆深厚。

我赶往老街。在河边黄葛树下，樊大哥懊恼地对我说：“你看，全没了。”河上，石墩已没了踪迹，如一个老太婆落完了牙齿后空空的嘴，我的心也顿时空落起来。

我问樊大哥，这到底是咋回事？他告诉我，是要对河道进行防洪排污治理，安装管道时，施工人员对石墩进行了拆除。

河边，陆陆续续来了几个老街居民，他们蹲在河边，沉沉目光从河床望过去，似要用目光把石墩打捞出来。其中一个居民说，他去找过施工队，戴着安全帽的民工回复说，石墩早被拉走，扔掉了。那民工还振振有词，不就是几坨石头吗，我们施工，也是为了你们老街人的安全。

一群老街人找到我，他们说，能帮上忙吗，帮我们把石墩找回来重新安上。

我欣然应允。记得刚来到老街工作时，我第一次踏过河上跳墩，就能听到清澈河水流经石床，发出悦耳的潺潺之声。河边，有老街人在跳墩上浣衣，一个老奶奶用棒槌捶打着床单。那是老街最有生气与活力的地方。

我和樊大哥找到了施工队伍，问询那位把石墩扔了的民工，那位民工大哥说，我老家就在附近，小河里也有石墩，村子里的人差不多都进了城，走的人少了，要不我去拆了，运来帮你们在河上安好。

樊大哥听了，连声说，这咋行，陌生的跳墩，毕竟不是我们这条河上掉下来的肉。

那民工大哥搔搔脑袋说，我还想得起那些石墩丢弃的地方，行，我带你们去找回来。

我们一行人随那民工走了几里路，来到下游河岸。在一堆林立的石头中，樊大哥一眼就认出了那些石墩，我见他蹲下身，抚摸着石墩喃喃出声：“一眼瞧得出，这是我们河上的石墩。”民工通知同伴，与我们一同出力，一块块把石墩护送回来。

我负责与施工队的负责人交流沟通，他们承诺，将在施工结束后，把石墩重新安置在河上原址。

沧桑的石墩，像是迷路的孩子，终于回了家。

作者：李晓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