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王家庄的味道
来源: 扬子晚报
2024-04-07 17:02:40
置身旷野田间的墓园,在母亲面对石碑的呢喃诉说中,我抬眼望去,天蓝地黄,交织出壮阔的画卷,暖风拂面,鼻尖萦绕着甜丝丝的油菜花香,我的两个女儿挥舞着柳枝追逐于田埂之上,再现她们母亲的童年。
祭扫结束,母亲拍拍身上的尘土对我说:走,去你大舅家。
大舅毕生耕耘在王家庄,当过支书办过窑厂,大半辈子侍弄庄稼,和大舅妈育有两儿一女,儿女都在城里定居,如今最大的重孙也已到了入学的年纪,二老终于迎来了安享晚年的美好时光。
姑嫂长辈们一见面,说不完的家长里短,孩子们聚到一起,驾轻就熟地直奔后院而去。后院的空地上,插着几根翠竹,散养了一群鸡,院西边紧临河湾口,整了个小码头,放养着几只鸭。孩子们东跑西窜,撵鸡进竹林,赶鸭下河沟,爬到草垛上伸手掏热乎乎的蛋,钻进鸡棚,蹲守准备生蛋的鸡。
大舅将看家犬“黑子”安抚好,笑眯眯地注视着上下翻飞的娃。我教训小女不可太顽皮,大舅摆摆手:罢了,该是这么大的娃玩的时候,你小时候可比她们皮多了!我突然鼻头一酸,当年外婆就曾对训斥我的母亲说过同样的话,也许多年以后,我又会把它们说给女儿们的孩子听。
父亲提出弄些秧草头炒炒,我和先生拎上竹篮就近走入一块菜花田。散落田间的三叶草一簇簇一团团,柔嫩翠绿只待人来。先生懊恼没带把剪刀出来,大拇指甲掐得生疼。我笑他没掌握动作要领,细草头,一根根掐的话,得猴年马月才采得齐一篮!打小外婆就教过我,打秧草要用手指揪。我示范给先生看,食指中指勾住一小把嫩茎,大拇指配合摁住一揪,先生照做,果然,不一会工夫,就揪了大半篮草头。
回去一看,表姐正带着孩子们在大舅的小鱼塘里撑船,孩子们蹲在小水泥船帮子上,兴奋地泼水玩,表姐拽着她们外套上的帽子,一再提醒注意安全。这一汪小方塘,租给人家养蟹嫌小,大舅索性留着自己养鱼,一把鱼苗撒下去,四时有鱼捞上来。塘周围的田垄,蚕豆豌豆毛豆,茄子青椒萝卜,一年到头不闲着,手脚勤快的农家人,绝不浪费丁点儿沃土。
开饭了,不必说鲜美的鸡汤和杂鱼,也不必说肥嫩的螺蛳与河蚌,单是清炒豌豆苗,春韭炒鸭蛋,凉拌嫩莴笋等时蔬,摆出满桌翠绿的春色,就足以让人食指大动了。大舅妈将沿袭了外婆腌制秘方的蒸香肠和咸猪头肉端上桌来,大家仿佛嗅到了未曾走远的年味,那是印刻在记忆深处王家庄的味道。
我由衷地赞美,大舅现在的生活可是无数城里人梦中的诗和远方呢。大舅笑着说:诗和远方够不着,只要大舅在,王家庄就永远是你们的娘家,欢迎你们常回家看看。酒香春风暖,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团圆亲情,正应了一句“春草池塘诗梦里,梨花庭院酒樽前”。
一抬头,我的目光和相框里外婆的目光碰撞到一处,此刻,外婆正慈祥地注视着她的儿孙们,嘴角上扬,眉目含笑,仿佛为子孙后代的幸福生活欣慰。
作者:王亚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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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