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 | “读库”老六:我没有把读者当成“粉丝”
2020-06-18 17:31

 从北京跨越1129公里来到江苏南通开启智能仓储,《读库》一扫7个月前发帖求助的阴霾。之前来南京时,他还纠结于人工智能带给人脑的冲击,这次他就携手黑科技,给疫情下的出版行业带来新话题。为呼应科技元素,创始人张立宪踩着平衡车做起了直播。采访中,他告诉紫牛新闻记者,“不破不立,有舍有得,迈出这一步之后,格局发生了很大变化。”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张楠

落户南通有惊喜,多年困扰终结

《读库》,2005年在北京创刊,以刊发中篇非虚构文章为主,意为“阅读的仓库”,每两个月出版一期。15年来,《读库》在北京共出刊了100期。十五年来,《读库》以自营直销、不打折促销、不受渠道商和电商限制的模式特立独行于中国出版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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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11月4日,“读库”在北京的仓库面临搬迁,向读者发出求助,许多人对此还记忆犹新。这家几乎从不打折的独立图书出版品牌,为了筹措资金、腾空货位,宣布产品全线八折,呼吁读者“把书房变为读库库房”,于是读者们掀起了一场情怀满满的“买买买”,库存被读者买走近半,天猫、京东渠道的销售额增长了300倍。如今,《读库》与江苏结缘。从第101期开始,6月初启用的全新南通物流基地的《读库》,将从南通发往全国各地读者手中。

“读库”创始人张立宪,江湖人称“老六”,他已经回到北京,恢复了疫情期间建立的在家办公,但高度自律的生活,美好的清晨被跑步机“叫醒”。“仓储物流放在南通,但我在北京,主要精力还是在内容生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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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从求助到现在顺利解决难题,“其实当我们发出求助时,就决定要搬家了。听说在北京的库房有可能被拆,我们就想早做准备。可能对读者来说,才是折磨的开始,但对我们来说,纠结已经结束了。”但去哪儿,是接下来的问题。

在读者的热心援手下,多个城市向“读库”伸出橄榄枝。“定心丸当时就吃下了。”一开始没有考虑落户江浙沪的老六,来南通的考察是临时决定的。缘分开始于南通开发区投资促进局的张国庆,在求助信发出的第二天,就向读库推荐了环普现代产业园——物流业巨头普洛斯旗下的产业园区投资和运营品牌。新建的厂房,今年3月份竣工。“从各类援助线索来看,大家对仓库还有一定误解,不仅仅是一个能放东西的房子,放几个灭火器就够了。”图书是易燃物,仓库要达到丙二类的消防标准,符合消防标准的库房既少也贵,这也是让老六选择离开北京的原因。“多少平米的防火分区,多少平米要配多少立方米的消防水池,多少烟感喷淋系统,我们不想再受折磨了,要彻底解决这些问题。”

老六说,最终结缘就在于“合适”。“我们希望把消防后患一次性解决。另外,也并不希望用人情来解决,很多人提出给我优惠或者减免,我觉得不用受到这些照顾,在商言商,把事情谈好就行。”

3月签约后,1129公里“大搬家”开始。4月14日开始,2240个货位,1713711册图书,261570张各类书纸,累计运输13.5米平板货车13车次,高栏货车共21车次总计1146吨。耗时11天后,搬迁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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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库外观

“大家可能把读库的搬迁看得太大了,只是十人物流团队的搬迁,一个很小的出版机构的仓库物流职能的南迁,内容生产还是在北京。”老六说,来到南通惊喜不少,“确实不仅仅是一个仓库。不仅空间很好,当地的读者基础也很深厚,当地也给了很多支持。我们求助的时候,是希望得到一个仓库,现在最终得到的是仓库加一个公共文化空间。未来我们希望认真把它经营好,包括举办一些活动,给读者提供一个可以自由出入的阅读区。”

玩转科技不“比惨”,智能作业系统并不“壕”

在南通发布会上,老六起的是科技范儿,踩着平衡车玩起了直播。他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编《读库》前,在报社、杂志社、电视台、网站、出版社都工作过,经验丰富。被夸与潮流传播方式接轨,51岁的老六笑说,“有正常身体协调能力的人都能完成,平衡车、玩手机都不难,只不过大家有畏难情绪,或者成年人认为这是小孩的东西。如果更年轻一些,我应该玩得更酷。”他也是花心思的,“但确实要事先考虑好路线怎么走,想好画外音的信息提示。”

“科技的发展,有助于极大提高我们的效率,而不是消灭我们。”使用国内出版业从未使用过的智能作业系统,“读库”在南通新仓库用人工智能刷新大家认知——由机器帮助仓库员工拿取、分拣和打包书籍订单。有了这套造价上千万元的设备,原来需要日行两万步的库房工作人员现在每天只走几十步,机器会把书送过来。提高效率后,十个人每天能处理8000单。老六笑说,“我真担心他们能不能保持好的身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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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机器人

用上了智能机器人,有人觉得“豪横”,老六对紫牛新闻记者表示,“这跟财大气粗没什么关系。国内第一家,这种噱头也没有必要。如果对国内出版机构很有必要的话,远远轮不到读库来做第一家。”

老六解释说,对很多出版机构来说没有必要,自建仓储的都很少,直接发货给批发商、渠道商,甚至现在有些机构是从印厂直接发给批发商,根本不用很大的库房。“只有读库几乎全是直营直销,每天要处理大量零单,打包发给读者,所以它是建立在这种业务模块上的选择。”

有意思的是,去年12月来到南京晓书馆的老六,分享就是“人工智能时代的人脑”话题。老六说,那时对这次仓库人工智能还完全没有概念,还是以“一个编辑的头脑风暴”为起点,从多年来“做书”的经验中发想,探寻“人脑”与“人工智能”之间的联系。

“早期认为做出版特别风光,我做出版后,父亲看我的眼神也不一样了。他活到现在,看我也会比较安慰吧。”随着时代的发展,更期待看到的是人脑与人工智能的融合。老六说,“不用担心,人的好奇心挡不住,不会说,很多事情机器帮我做了,我就闲着吧,一定会找到新的出口。”

在大部分出版社、出版公司、图书代销,面临回款困难的形势下,疫情期间,“读库”的销售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当然这可能跟我们直营模式有关。除疫区之外,一直没有停止发货,每天的订单也都能得到及时处理,销售也还可以。大家的日子还能过下来。”

疫情给出版行业带来挑战,尤其对实体书店带来冲击,企业也在对运营模式进行转变,但老六不愿意“比惨”。“这个行业本来就没那么热。热的时候没那么热,所以冷的时候也不会太冷。要比惨的话,远轮不到图书行业,你看演出市场,体育赛事,电影院才是真惨。相比而言,至少图书的销售买卖还能形成,读书的需求还在,还能得到满足,我觉得已经够幸运了。”

老六总结,其实疫情带给大家最大的挑战,在于自我管理的能力。对于靠打卡来管理大家的工作热情的企业来说,朝九晚五就变得不值一提,这对企业文化是很大考验。对于50多人团队,老六的管理方式是“各尽所能”,“对自己负责,对做的事情认账,另外,要有足够的自我学习和生长的能力。”守着“小而美”,对于未来,老六没有“融资上市”的野心。

对阅读要破除“偏见”,每本书都是“亲生的”

关于南通,老六第一反应是一个名字。“他每年年底,定期预订第二年的《读库》,然后给我发短信,留的地址就是南通。年年如此。读库早期,大家都是通过邮局、银行汇款来支付书款,后来随着移动支付方式的出现,我们五个银行账号的交易越来越少。这几年,每年只收到一笔预订书款,就是‘季敏枢’这个人。”

南通发布会现场,第一次碰面才知道,季敏枢是位男士,做电焊生意。“只因为他太特别了,但其实那天请他来,我们一共说话也没超过十句,还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

老六排斥把读者叫成“粉丝”,用行业、地域、学历的不同去区分他们。“我没有把我的读者当成粉丝。有足够判断能力的人,觉得这本书值得他买,他就买;如果不值得,他不会因为喜欢我本人,或者认可‘读库’这个品牌,他就去买。”

对阅读也要破除“偏见”,“就像我在网上看到有张照片,一个捡垃圾的人很认真地读一本书,大家觉得,真了不起。这种赞美和认同背后,就是很深的偏见。”疫情期间,一个在方舱认真读书的年轻人引发刷屏,人们渴望知道他的故事,在老六看来,“读一本书动不动就让人大惊小怪,但对读书人来说,不需要这样。”

36岁那年,从石家庄返回北京的雾中大巴上陷入一场“精神危机”,对“被安排好的生活”产生怀疑,决定去做自己——关于老六的“业界传说”是真的,从《读库》开始,“天地为之一宽”。给几万字篇幅的文章提供了出口,成为许多人通勤路上可以沉浸一时的伴侣。

老六说,“当信息如潮水般涌来时,读库提供的是:筛选和推荐,发现和呈现。”他不喜欢被贴上“孤胆英雄”的悲情标签,但保持整体流程和品质的“把控”,是比较“理想的工作状态”。匠心体现在纸张的选择上,版本的设计上,令读者产生信任感。

奉行“有趣、有料、有种”方针,接受纪实、文史、电影、科普、建筑等各类题材的文字,但小说、散文、感想式的抒怀则是《读库》不涉及的。“一直没有碰虚构这一块。我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文学很难。”在随笔集《闪开,让我歌唱八十年代》中,老六勾画了他们那一代人的青春。后来他所阅读和所记录编辑手记的,都跟自己编的书有关。“不认为我是好的职业写作者。当初更是游戏之作,可能还不如现在有意义。”每本书都是“亲生”的,老六很难说出“最爱哪本书”。热爱这个行业很重要的原因,在这里金钱和权力所占的权重都是最小的,占比重更大的是理念、智慧和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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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问快答

y=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张楠

Z=张立宪

y:您最喜欢的还是编辑工作?

Z:当然。其实编辑的边界,不是我们传统理解的伏案工作,看看错别字,做校对,这真的只是编辑工作中非常小的一部分。编辑甚至也包括对库房的理解、管理。

y:对于直播带货,您抗拒吗?

Z:我觉得我不适合。因为我还是一个写作者的跳跃式思维。比如我写一篇文章,可能先写结尾,然后再写开头。也可能写完第四第五段,觉得中间还应该再插一段。这对写作者是常态,但你如果做直播,做音视频节目,你只能线性推进,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思维。”老六说,读库也拍过一些视频节目,对自己来说很痛苦,远远没有写作那么自如。”

y:曾触电电影《神探亨特张》,还保持着看电影的习惯吗?

Z:它只是我和我的好朋友做的一个东西,恰好是个电影。去电影院很少了,我记得我最近一次看还是《敦刻尔克》。主要是因为女儿出生了,要带孩子。肯定没有妈妈付出的多,但必须要帮她。

y:未来会为孩子规划阅读吗,比如介绍“读小库”?

Z:她才2岁半,我没有办法现在让她承担阅读使命。而且等她长大了,我也没有权利要她按照我设定的来。

y:热爱交朋友的“饭局狂人”,这人设还在吗?

Z:这个有点误解,我生活中吃饭的朋友永远那几个,大部分事情不靠吃饭,日常沟通都能解决,个人生活跟工作结合不那么紧密。而且对美食我没什么概念,吃什么都很香,也不会做饭。

编辑 : 王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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