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丨念兹在兹
2020-01-20 11:02

◇章铜胜(原创)

念兹在兹,是一份放在心上的挂念和惦记。一个人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另一个人、另一件事,或是能时常被另一个人挂念着,总是很幸福的。

记得我外出上学的第一个寒假,坐火车到站后,要一个人背着行李往家走,家离车站还有十几里的路呢,虽然行李不多,但对于只有十几岁的我来说,还是有些够呛的。当我背着行李爬上村前的土岗,看到眼前冬日的村庄时,那份开心就不用说了。我站在那儿,放下行李,呆呆地看着冬阳下横卧着的村庄,那样熟悉。那些落了叶的树木和树木掩映下红砖黑瓦的房舍,竟是那样亲切,当看到自己家的屋顶时,竟傻傻地笑了,笑出了眼泪。

小姑说,当我站在土岗上,放下行李的那一刻,爷爷就看见我了。爷爷站起来,远远地看着我,笑眯了眼。那天下午,爷爷和两个姑姑正在菜地里摘菜呢。爷爷向我走过来,就在我快要走下土岗时,爷爷接过了我的行李,背在自己身上。我跟在爷爷身后,像小时候无数次跟在他身后一样,温暖而有依靠,满心的欢喜。

那时候,通讯不畅,家里没有人知道我什么时候放假回来,而爷爷却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我,接过我的行李,是我最开心的一件事情。念兹在兹,爷爷对我,一定是怀着这一份深情的。

我领到第一个月工资后,去看外公。外公见到我,比我还高兴,他望着我笑,仿佛他花白的胡茬也会笑。外公看着我笑了一会儿,像忽然想起一件什么事儿一样,对着站在身边的外婆说:“快,快去给孩子泡杯茶来。”外婆先是一愣,随即去洗茶杯,给我泡茶。那时候,我还不习惯于喝茶。而且每次到外公家,渴了,看到桌子上哪个杯子里有水,我是端起来就喝的,从来没有这种讲究。外婆为我泡的第一杯茶,让我看到了外公对我的一种尊重,在他的眼里,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喜欢缠着他的孩子了。也许,外公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念兹在兹这些年,看着我慢慢长大成人,那一天,外公该有多开心呀。

念兹在兹的,是人。有时候,也是与人有关的某一件事。

我从小身体弱,是一个爱静的孩子,稍大一点,除了喜欢读点书,并不喜欢和村里其他的孩子在一起疯玩。家里经济条件稍好一点后,有一天,父亲花四百多块钱从城里买回来了一些旧家具,有大衣柜、五屉橱、钢丝床、小方桌和一个书橱。父亲将书橱和小方桌分给我用。那一天,我特别开心。我将书橱放在床后,小方桌放在后窗前,书橱里整齐地放着我所有的书。书橱和方桌在我的床后隔出了一方小小的空间,宛如一个小小的书房,那是我的一小片天地。夜里,我坐在桌前,写作业、读书,累了,抬头看一眼自己的小书橱,常开心得呵呵傻笑。在那一小方空间里,我度过了多少夜读的时光,橘黄的灯光陪伴了我多久,已经无法记清了。我知道父亲是惦记着我的,总把我读书的事放在心上,只是他并不善于用语言表达出来,一直默默地记在心里,一有条件,就会努力为我创造一个好的读书环境。

前两年,我搬了新家。新家的阁楼上有一个二十多平方米的大书房,书房靠墙做了一面墙的书柜,里面放满了我和孩子的书。书房的中间有一个很大的书桌,比我原来的小方桌要大得多。父亲第一次来我的新家,看到书房时,显得比我还高兴。他看看书柜,摸摸书桌,喃喃对我说,有这么大一个书房,真好。仿佛这个书房不只是我的,也是他的,圆了他的一个梦一样。我的梦,其实也是父亲心中的一个梦,一个念兹在兹的梦。梦圆的时候,他能不高兴吗!(来源:扬子晚报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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