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儒林外史》的开篇人物,也是吴敬梓的偶像(《江南百家姓》44)
2019-10-23 15:03

中国历史上有两个因爱梅而成名的人,一个是北宋的林逋,外号“梅妻鹤子”,写梅的诗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无人能超越;还有一人自称“梅花屋主”,一生植梅、咏梅、画梅,名句“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也经常被人引用。他就是王姓名人之一、元朝诗人王冕。

吴敬梓心中的楷模

吴敬梓《儒林外史》的开篇人物即是王冕,王冕家里很穷,十岁给人放牛,一次他看到雨后荷花,就开始学习画画,渐渐有了名气。县令想买他的画,可是他不愿意卖,跑到了外地。后来朱元璋来找他做官,他也不去,隐居到会稽去了。

第一回开篇说“人生富贵功名,是身外之物;但世人一见了功名,便舍着性命去求他。”王冕却不是这样,才华卓越,但不慕名利。第一回文末写:“王冕隐居在会稽山中,并不自言姓名;后来得病去世,山邻敛些钱财,葬于会稽山下。”

吴敬梓为什么把王冕放到开头呢?因为他身上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和后面汲汲于功名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像一座高高的丰碑,立在那里,是全书的的灵魂,是吴敬梓竭力推崇的理想楷模。

吴敬梓笔下的王冕不完全符合历史真实,但人生轨迹大致是吻合的。王冕是元朝人,生于浙江省绍兴。从小好学,父亲叫他在田埂上放牛,他偷偷地跑进学堂,听学生念书。听完以后,总是默默地记住。傍晚回家,发现牛不见了。王冕的父亲大怒,打了他一顿。母亲说:“这孩子想读书这样入迷,何不由着他呢?”过了几天,一到夜里,他就偷偷地走到寺庙,在佛像前长明灯的灯光下,拿着书诵读,一直读到天亮。佛像多是泥塑的,一个个面目狰狞凶恶,晚上更令人害怕。王冕虽是小孩,却神色安然。

年轻的王冕也曾热衷于功名,潜心研究过兵法,学习过击剑,以伊尹、吕尚、诸葛亮为偶像,他在诗中写:“我愿扫开万里云,日月光明天尺五。”有澄清天下之志。他一边苦读,一边奔波于科举之路。但没有考上。这给了王冕沉重的打击,终于有一天,他说:“这种无聊的追逐,是连小孩子都羞耻的事,我怎么能执迷不悟、沉溺其中呢?”把考试的文章都烧掉了,和科考彻底告别。

他有时戴着高檐帽,披着绿蓑衣,穿着长齿木屐,挥击着木剑,在绍兴街市上边走边唱;有时又骑着黄牛,拿着《汉书》诵读,大家认为他是狂人,或者精神不正常。王冕开始周游天下,南下东吴,北入幽燕,走遍名山大川。有一次,大雪天赤着脚走到潜岳峰上,四面一望,大声说:“遍天地间皆白玉合成,使人心胆澄澈,欲做仙人飞去!”他曾说:“我昔曾穿谢公屐,散策(拄拐散步的意思)曾寻谢公迹”、“我为爱竹足不闲,十年走遍江南山。”由此可见他的游兴之大和足迹之广。如果偶尔遇到奇才侠客,王冕就引为知己,呼酒共饮,慷慨放歌。

当时的秘书监著作郎李孝光,特意找到王冕,推荐他为府衙的小吏。王冕回答:“我有田可以耕,有书可以读,难道还愿意整天抱着文卷站在官府里,让人奴役吗?”他常住在小楼上,有客人来了,门童来报,他要客人爬上去,自己不会下楼迎接。中年以后,他隐居在会稽,白天种植稻、粱、桑、麻,晚上作画,淡泊以明志,但也过着半饥不饱的生活,活了大约70岁左右。

朱元璋请他做官

元惠宗至正十九年(1359年),朱元璋平定了婺州,提兵破浙江方国珍,派胡大海攻绍兴,屯兵九里山。村里的人都逃走了,王冕病卧在家中。士兵将卧于病榻上的他抬到胡大海面前,胡大海让王冕上坐,请他指教,王冕说:“大将军有高明远见,不消我来多说。如果以仁义服人,何人不服,如以兵力服人,谁人能心服?我绍兴乃秉义之地,要我教你们杀我父兄子弟,则万万做不到。你能听我,希望立即改过从善。不能听,请立即杀我。”胡大海没有说话,只是再拜领受。第二天王冕病遂不起,过几天就逝世,胡大海备丧礼葬于山阴兰亭之侧,墓碑题“王先生之墓”五字。

这个记载出于张辰写的《王冕传》,张辰是王冕的同乡,这篇传记是王冕去世两年后所写。不过,《明史》中的记载并不一样,说朱元璋出兵浙江之前,曾专门物色高士,特聘王冕出山,进入他的幕府,授咨议参军。王冕接受了朱元璋的征聘,然而,得官后不久就去世。

哪个记载是历史真相,现在还有争议。

一生爱梅

王冕隐居在会稽九里山,以卖画为生。植梅千株,筑茅庐三间,题为“梅花屋”,自号梅花屋主,造了一艘小船,取名为“浮萍轩”,放于湖水之上,经常坐在上面,随船飘荡,弹琴赋诗,饮酒长啸。

他种梅、咏梅,又攻画梅,画中花密枝繁,生意盎然,由于他的诗画风格特异,名声鹊起。他曾经呆在元大都一段时间,许多人争着来找他求诗索画,他泼墨挥毫,千花万蕊,俄顷即成。但他不愿意为达官贵人服务,画了一幅梅花悬挂在墙壁上,题诗:“冰花个个圆如玉,羌笛吹它不下来。”“冰花”指梅花,“不下来”寓意是不为权势所用,洁身自好。

他常在自己画的梅花图上题诗,最为著名的是《墨梅》,画上横出一枝梅花,枝干挺秀,穿插有致,枝干与花蕊的布局主次分明、疏密得当。花用淡墨点染,花瓣和花蕊用浓墨勾点,清新秀丽。题诗为:

吾家洗砚池头树,个个花开淡墨痕。

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开头两句描写墨梅,最后两句盛赞墨梅的高风亮节不求人夸,只愿给人间留下清香的美德,实际上是借梅自喻,表达自己不向世俗献媚的人生态度。

再来看他的两首诗,一首《题墨梅图》,最后几句为:

凡桃俗李争芬芳,只有老梅心自常。

贞姿灿灿眩冰玉,正色凛凛欺风霜。

转身西泠隔烟雾,欲问逋仙杳无所。

夜深湖上酒船归,长啸一声双鹤舞。

平凡的桃花、庸俗的李花争妍斗艳,只有梅花心如平常。另一首《白梅》: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梅花冰清玉洁,傲霜斗雪,不与众芳争艳。忽然,在一夜之间,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弥散在万里乾坤中,给大地带来盎然春意。这是他的一个梦,他无力改变这个世界,只能在梦里画一个圈,圈里洁白无瑕,他与唯一的知己梅花相伴一生。他的诗句中也许依然有不满和愤激,但最终化作了孤高和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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